上官丹凤面露凄苦之色。
“我爹年轻时有过复国之心,但四十年前的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
边远小国的王子,如何争得过纵横江淮的豪杰,我爹费尽心机,也不能撼动对方手指,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爹的内心就已经疯癫,一方面醉生梦死的逃避,一方面在睡梦中,追寻复国的梦想。”
说到此处,上官丹凤紧紧握拳。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上官丹凤内心很不好受,肯定经历过很多痛苦。
母亲早逝,父亲疯癫,哪怕家中颇有些资产,至少在她成年之前,过得肯定非常压抑,压抑的让人想发疯。
沈炼可以怀疑上官丹凤的话,可以怀疑她在编故事,但她的语气,她表现出来的情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上官丹凤确实有痛苦的童年。
上官飞燕、上官雪儿,她们的童年当然也很不好受,过得更加压抑。
童年似乎是黑化的万能理由,甚至让人觉得油腻,让人觉得犯恶心。
但这只是搞错了因果关系。
不是黑化的人都有阴暗的童年。
而是阴暗的童年容易导致黑化。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那个时候内心不成熟,身体没有反抗能力,在身心最虚弱的时候,遭受严厉的打击,肯定会记一辈子。
比如某人小时候被狗咬过,等到他长大成年,仍旧恐惧凶恶的大型犬。
看到狗扑上来的时候,会下意识想到童年经历,哪怕手中拿着武器,也会变得惊恐,甚至由于惊恐而脱力。
上官丹凤略带怨恨的说道:“我爹因此花了很多钱,金鹏国库的金银早就已经花光,只能不断典当宝物。
为了让我爹觉得开心,我们假意去购买兵刃粮草,实则全是伪装,我们没那么多钱,更不敢做违禁之事。
前些时日,舅爷去世,我们失去最后一位长辈,我爹变得越发疯癫。
看起来很正常,实则很不正常。
他的内心,他的身体,全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已然是命不久矣。
我之所以用谎言邀请诸位,就是想请各位大侠帮忙,让我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保留住那份不切实际的梦。
让他在梦幻中安然逝去。
这是我这个没用的女儿,能做的唯一的事,恳请各位大侠相助。”
说着,上官丹凤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所有的疑点,全部都可以放在脑后,先把人扶起来再说。
陆小凤不喜欢让人跪拜。
沈炼觉得在自己挂在墙上之前,最好不要受跪拜,否则容易伤福缘。
“起来起来起来,等我哪天被人挂在了墙上,再来拜我也不迟,我现在肯定是受不起的,这样容易折寿。”
左诗安慰道:“不碍事的,二爷向来宽宏大量,肯定会帮助你。”
陆小凤满脸都是纠结。
这到底是真情实意的孝心,还是察觉到破绽后,编造出来进行弥补?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麻烦未免太大了一些!
下次还是不要招惹这种麻烦了!
看着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陆小凤有些手忙脚乱,暗暗抱怨,沈炼这个僚机真的烂,尤其是那张恶臭的破嘴。
……
青石长廊阴森而黑暗,仿佛经年看不见阳光,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门上的金环却在闪闪地发着亮光。
大金鹏王就在这间宫殿里面。
在这座破落的庄园里面,这座装饰豪华的房子,确实称得上是宫殿。
大金鹏王并不是个很高大的人。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椅子上铺满了织锦的垫子,使得他看起来就像一株已陷落在云堆里的枯松。
他的生命力随着岁月而流逝,壮志早已被烽火狼烟消磨殆尽,好似在恼人的西风里,枯萎凋零的鸡冠花。
他的双腿已经残废掉了。
他连站起身子的能力都没有。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洪亮,他的表情威严煞气,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身体油尽灯枯,这已是在回光返照。
他在怀念金戈铁马的时光。
他在怀念丰饶富庶的故国。
他在怀念四肢健壮的身体。
他在怀念永远不可能回来,只能存留在记忆中的,年轻时的壮志豪情。
大金鹏王的表情、语言、神态,无不表明他想要光复大金鹏国。
这只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上官丹凤满是哀求的看向沈炼,希望沈炼不要戳破残疾老人的梦幻。
沈炼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情。
沈炼抬头看向大金鹏王:“我对你的雄心壮志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伱一个问题,花满楼在什么地方?”
大金鹏王厉声道:“我知道你,六扇门的捕快,沈炼,你有什么资格询问我问题?你懂不懂长幼尊卑!”
沈炼拍案而起:“长幼尊卑?我大明十万铁骑就是礼仪,就是尊卑。
你这边远小国的国王,就算能成功复国,也必须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否则就凭你们,守得住家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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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问题不是我问的,而是我代表大明刑部询问的,如果花满楼出了任何问题,你就去天牢复国吧!”
沈炼的话非常不好听,大金鹏王却没有愠怒,反而感叹道:“如果我们年年进贡,大明就会支持我们?”
沈炼轻笑道:“这种事务,我一个小小的捕快,自然是没资格答允,这是礼部的事,是当朝宰相的事。”
说到此处,沈炼打趣道:“如果你真有复国之心,不如把丹凤公主许配给花满楼,把花满楼招为驸马。
花满楼年轻英俊,温文尔雅,身家巨富,在江湖和朝廷都广有人脉。
只要能够把他招为驸马,复国之事不说成功八成,至少也有六七成。
这么完美的金龟婿,不知有多少名门女侠、大家闺秀争抢,若是花满楼比武招亲,怕是人脑子打出来……”
“沈兄,慎言!慎言!”
花满楼打断了沈炼的话。
他不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但沈炼的话着实混账,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
什么特么比武招亲?
哪有男人去比武招亲的?
沈炼挑了挑眉毛,使个眼色,然后反应过来,花满楼看不到,略有尴尬的咳了几声,忍不住搓搓下巴胡茬。
“花兄,放心,这可是好姻缘,丹凤公主出身高贵,容貌绝美,与你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陆小凤打断沈炼的话:“花兄,别搭理这个混账,他现在处于那什么狂乱之心,嘴转的比脑子快多了,说起话来都是不着四六,早晚会挨揍!”
左诗闻言笑道:“二爷说过,早晚会挨揍,那就在中午的时候出门。”
陆小凤:!!!∑(Дノ)ノ
花满楼:(■_■)
上官丹凤:⊙(◇)?
这一家子没什么正常人。
左诗似乎也有一些不正常!
吃过晚饭,沈炼担心“早晚”被陆小凤花满楼围着打,早早去睡觉。
陆小凤和花满楼则是在聊天。
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几,几张陈旧的椅子外,没有别的陈设,就如丹凤公主说的,他们早已入不敷出。
心理落差是很难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