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青!”那团魔气当中出现了一道嘈杂无比的女声,那声音咆哮道:“你到底和我有多大的仇?!为什么要死揪着我不放?!”
“你使毒计,害我凌云弟子,杀我数十门人,秦芝语,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你吗?”
与秦芝语的咆哮与歇斯底里相比,云婉青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冷静到毫无感觉,只有最纯粹最极端的杀意。
“我没有动过你一根毫毛!就为了几个蝼蚁般的金丹和筑基,就让你追杀了我数百年?!”
魔气内的咆哮越来越极端,但云婉青周身的清气流转却愈发迅速,不停扩展推演,瞬间便扩大了额数倍,而大长老的声音终于从毫无感情中多了一丝凛冽:
“我只知道那些是我凌云宗的弟子,是拜在凌云宗门下的孩子,是无辜之人,是有着美好未来的年轻修士,却被你一条毒计害了性命,甚至他们自尽后你还不肯放过他们的家人。”
“圣魔宗亡了!!我爹都已经被你们,被檀真这个狗杂碎害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我不过想活命,为什么要死揪着我不放?!啊?!!!”
“不够,血债要用血来还。你杀了他们,我就要杀你。”
中南六州,合道之下,如果飞云真人要杀某个人,那么那个人大概率是无法逃离的。
在秦威死后不久,云婉青便求自家师尊为自己卜算秦芝语所处的魔罗宗总坛所在,而占卜到后便火速赶往了衮州。
秦芝语很精明,在得知父亲秦威殒命、檀真背叛之后便迅速杀了总坛内包括自己丈夫和女儿在内的所有魔罗宗弟子,卷起所有的灵石法器与天材地宝准备跑路。
结果她撞上了云婉青。
平日里的秦芝语躲在总坛之内,有秦威保护,有檀真护卫,自然不必害怕云婉青的寻仇,而现如今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虽然她是化神三重大修,尽管她论修为已经称得上高强,但对比云婉青来说实在是不够看——更何况,她自己本身就不愿意相信自己能够战胜飞云真人。
二人在衮州的初一交手秦芝语便负了伤,只得逃跑,而云婉青却紧追不舍。
一前一后,一清一浊,不知过了多久,云婉青的清气愈发扩大,终于在最后碰到了那团魔气。
轰!!!!!
二者刚刚交汇,两股气息迸发出的强大力量便开始对碰,最后直接炸了开来,爆炸将直接冲碎了云雾。
待云雾飘开之时,二人落在了一座荒山之上,云婉青的左手已经摄住了秦芝语,只听得她一声:
“封!”
随着秦芝语恐惧的眼神看去,她身体内的经脉被云婉青注入的灵力迅速封堵,哪怕她想抵抗也没有半分的力气——仅仅一息,她的经脉便被彻底封堵。
没了经脉就是没了修为,对于修士来说,这与废人无异。
感知到力量被锁死,看着高举慈恩对着自己的云婉青,秦芝语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在吓唬自己,这把剑下一刻就会刺在自己的身上。
瞬间,秦芝语变了一副面孔,从原先的阴毒和歇斯底里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乞饶道:
“云婉……不,云姐姐,云长老。我知道错了,我下贱,我不该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们凌云宗的门人,我知错了呜呜……
求您了,只要您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给你当一辈子的丫鬟也行,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
我什么都不敢多求,我只求活着……活着就行,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给宗门当……”
噌!
一剑直下,云婉青的慈恩洞穿了秦芝语。
“啊!!!!”一声惊呼,秦芝语只觉得剧痛袭来,但她还发现了一点——云婉青的剑没用法力。
剑气对修士来说毫无威胁力,但此刻的秦圣女经脉被尽数封堵,修为尽失毫无实力,自然被这一下刺得剧痛无比。
身为养尊处优的魔罗宗圣女,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太多的苦,更别提被人伤到,更别提被刺穿。
就这一下,秦芝语便已经承受不住。
“云长老,云真人……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吧……求您了……”
妩媚动人的面庞,泫然欲泣的神情,卑微无比的语气,休说是男修,哪怕是女修看了这一点也会动恻隐之心。
但云婉青并不答话,只是念叨了一声:
“杜苑博。”
“什么杜……啊!!!!!”
又是一剑直刺,毫无防备的秦芝语感觉自己的琵琶骨被彻底斩断,剧烈的疼痛让她近乎昏厥,但云婉青却一指又将她唤醒了起来。
“安翰墨。” “安翰墨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啊!!!”
“谭俊峰。” “别刺了,别刺了我求你了呜呜呜。我道歉,我道……啊!!!!”
“章婉婉。” “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说什……呃啊!!!”
“何思瑶。” “云婉青你这个疯子!疯子!”
秦芝语拼尽全力挣开了被云婉青一只手按住的身体,却不是要逃,而是用脖子朝着那把锋利无比的慈恩撞去!
却不料,那只拿着慈恩的手突然抽走。
“想死?哪那么容易。”
大长老再度按住了秦芝语,又是一剑不停地刺去,而秦芝语的惨叫声嚎叫得整个山谷都听得见。
“孙熙。”
“贱婢敢尔!贱婢敢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要你不得好死,永堕地狱!”
“华泽轩。”
又是一剑下去,剑剑避开了秦芝语的要害,只是极其疼痛,可每当秦芝语想要晕过去的时候就又被云婉青唤醒。
每刺一剑,云婉青便说一个名字,力道也就越重一分,甚至用剑刃在秦芝语的血肉之内搅弄。
“乔羽的份。”
“邬晨的份。”
“姜逸风给你的!”
“和玥婷的份!”
……
一直刺到后面,秦芝语已经没了气息,云婉青却还是卯足力气一剑一剑的猛扎下去,没有使用灵力的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仍旧不肯停下:
“娄凤笛!石晨琳!张乐真!黄子良……都死了!!”
向来以冷静着称的云婉青第一次失态,她如同失控般朝着下方已经面目全非的秦芝语怒吼道:“七十九个人,七十九个孩子!都死在你这母狗的手里!
剜心,切骨,以刀刺面,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你凭什么死?!!
你凭什么只能死一次?!啊?!!!”
一边喊着,几滴水珠滴落到了地上,又有几滴水珠落到了云婉青身上。
闷雷声传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不过片刻就变成了瓢泼大雨,一颗打在地上,也打在云婉青的身上。
直到砍完最后一剑,浑身湿透气空力尽的云婉青仰躺在地上,看着灰色的天空。
在她的身边,就是那个已经变成一滩肉泥的秦芝语。
雨水落在云婉青的脸上,与泪水混合在一起,阵阵轰雷掩盖了她的啜泣与抽噎,给这位化神大修保存着最后的体面,又仿佛要洗掉她压抑了两百年的怒火,洗掉她的疯狂与执念。
她是云婉青,威压中南两百多年的大能,让魔修闻风丧胆的顶级大修,掌控凌云宗多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她来说是形容词。
没人知道云长老会哭,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今日却实打实的哭出来了,不知道是痛快还是悲伤,但总之就是哭了出来。
肖铭说她牵挂太多所思太多,云中仙沾了俗事便是落了凡尘,叶擎天只觉得自己这个师尊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高人风范,仿佛这辈子都是波澜不惊的性子。
但没人知道,在衮州的一处荒山之上,这位大修流干了此生的最后一滴泪水。
她毕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