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26)
男人什么时候最尴尬?
当老婆孩子伸手朝你要钱,但你的兜里偏偏真没多少钱的时候最尴尬。
桐桐的眼睛湿漉漉的, 眼睛要是能说话, 那一定是:给钱给钱给点钱吧。
四爷能说没钱吗?
不能啊!
他一本正经的说她:“我说, 你没发现你现在特别随心所欲吗?对以后怎么发展,根本就没有长期规划。”
这个啊……确实有!如今这年月, 属于做什么都能捞一笔的年月。感觉市场空白的地方很多, 你就往里砸, 一般要是不是十分坑的行业里,十个跳进去, 至少有八个会有赚头的。至于之后长远的规划,这个她真没做。
之前呢,是属于被身份所限制,反正就是技术含量低的,有赚头改善生活的就行。如今嘛, 四爷这么问, 也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嗯!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是不像那么回事。
四爷就说:“实业有这些都可以了,很不必再铺张。手里腾出钱来,拿钱去投资其他行业, 来钱比这个快。”
紧跟着就是网络上时代的到来,做这些方面的投资,确实比现在这么劳心劳力好太多了。人也就彻底清闲先来了, 节奏也能慢下来了。这才是养老的正确模式。
林雨桐认可四爷的话, “但是我现在这不是已经答应人家了吗?”
“那也别往里面砸钱。咱家的钱干点什么不好?”反正坚决不承认真拿不出钱来, “咱家自己酿的米儿酒你叫罗胜兰尝尝,别的话啥也别说,看她咋说?”
用方子入股?
这个倒也不是不能成。
躺被窝里了,林雨桐看着他睡的特别坦然的脸,问他说:“咱家还剩多少钱?”
虽然卡是自己的名字没错,钱也全在自己的卡上也没错,但是吧,这怎么花自己是从不过问的。
她现在真觉得,大概家里没钱了。
四爷表情半点不变的『摸』了『摸』桐桐的脑袋:“记多少钱干啥,怪费脑子的。反正有你花的,有家里花的……”
林雨桐:“……”好吧!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其实做一个被男人哄的傻女人感觉也还行。
需要装傻的时候,别太精明。
然后两人很愉快的决定绕开这个关于钱的庸俗问题。
周末的时候,林雨桐选了一坛子自家酿的米儿酒,然后叫因唯去给罗胜兰家送了。
因唯懒的出去,在两家的栅栏墙上喊罗胜兰的闺女,“衣衣姐,在家没?”
“在呢!”那边的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运动装的漂亮姑娘,手里正拿着画笔呢,见是因唯,就笑了笑:“又给我们家什么好吃的?”
“酒——吧?”因唯瞧着跟自家喝的包装有点不一样,但估『摸』着就是酒,“给罗阿姨尝的。”
“成!替我谢谢你爸你妈。”她笑着将东西接过去,“我妈有饭局,她晚上回来我告诉她。”完了又叫住要转身的因唯:“对了,周末,你爸你妈没饭局啊?”
“我爸我妈一般周末都回家陪我们。”她笑了笑,又想起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我说衣衣姐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每次都是‘你爸’‘你妈’这样的称呼,叫叔叔阿姨委屈你了?”
“你爸妈年轻嘛,走出去看,真觉得我跟你妈才像是姐妹俩呢,叫阿姨怪别扭的。”她这么说着,还要问什么,突然就听到窗户拉开的声音,是因何的窗户开着,她听见两人说话了,然后拉开了纱窗探出头来,她们住的实际上才是一楼,只比地平线高出一米多点的距离,她说因唯:“赶紧回来做作业,咋那么多话。”说着,又对隔壁的人笑:“青衣姐你忙,因唯说话没规矩,你别见怪。”然后瞪了因唯一眼。
因唯没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她姐面子,扭身回家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妈妈在餐厅一边听新闻,一般处理泡椒,中午应该是吃酸辣鱼吧。
她说了一声送过去了就上楼去了,找她姐:“干嘛说我?我说的不对?她那人看着挺好的,可也太没规矩了。一口一个你爸你妈的,咱都这么熟了,过年还一块玩呢,这么不尊重人,觉得这人怪没劲的。”
因何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了?”因唯瞪眼,怎么就傻了。
因何关了窗户,关了房间的门,这才低声道:“上次去她家,她的画室还记得吗?”
因唯顿时就变了脸『色』。
画室她当然记得,里面有罗胜兰罗阿姨的画像,也有自家爷爷『奶』『奶』拔萝卜盖菠菜的画像,就连路过的路人,她都画下了。当然了,最多的还是自家的。
除了爷爷『奶』『奶』的,有自己和姐姐回来的时候一人抱着一个烤红薯冻的鼻子发红的画像。也有因缘抓了一把的雪往因果脖子里塞的画像。就是自家亲戚来家里串门在门口惊叹房子的画像都有。应该是她在她房间里看见的顺手就画下来的。
可最多的照片反而是自家爸妈的。
有自家爸爸出门拉着自家妈妈的画像,有晚上下班回来,自家爸爸从车上下来给自家妈开车门的画像。有自家妈给自家爸爸整理衣服领子的画像等等等等,几十张都不止。
因何看因唯像是明白了,就道:“你想想,是不是每张画像,爸爸都是正面的侧面的,可妈妈在画像里都是没有脸的。”
这么一说,因唯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没错,爸爸拉着妈妈出门,妈妈是低着头的,像是在整理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只能看清楚发型衣饰,可就是那个角度看不见脸,所以,这个画像叫人觉得很温馨很甜蜜,也不觉得有违和的地方。
可再想想其他的,爸爸给妈妈开车门,爸爸是侧脸,脸上的线条硬朗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柔和,而妈妈却正在下车,低着头,躬着身子往出钻,能看见头顶的的发卡,能看见从车里先伸出来的穿着高跟鞋的脚和大长腿,还是看不见脸。
更有给爸爸整理衣服的妈妈,爸爸的表情柔和,眼神宠溺,可画像里的妈妈却只有一个背影看的出那是个漂亮精致的女人,可依旧还是看不见脸。
一张没脸不奇怪,两张没脸许是赶巧了,三张没脸以为是人家的创意,可张张都没脸,这就绝对有问题。
“这说明什么?”因唯眼里已经有些恼火了。
因何摇头:“好说不好听,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罗青衣不光仰慕爸爸,还羡慕妈妈。她其实是欣赏或是喜爱妈妈的打扮装饰,因此,画像中有妈妈,但妈妈却没脸『露』出来。她这或许是另一种替代,一种内心之中的替代,将她的脸幻想到画像中……
这么一想,因唯一脸跟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怪不得总是你爸你妈的叫,从来不叫叔叔阿姨。”说着,又一脸的遗憾,“罗阿姨那么爽利一人,可惜了!”
因何坐过去又写作业:“她就是暗恋,也没干啥,也干不了啥,或许过两年就好了。你别说出去给说破了,那就难堪了。”
我有那么傻吗?
她坐过去看她姐:“你说,你总这么替别人想,知道你好的人能看的见你的好,可要是遇上看不到你好的人,你得被人欺负死。”
“我有爸妈还有你我怕什么?”因何淡定了写完一页,然后翻到后面找到答案,自己对照看自己作对没,做错的圈出来改在旁边,一点也不弄虚作假。
“行吧!”因唯起身往出走,“谁欺负你我撕了她,谁敢欺负咱妈,我也撕了她。她最好给我收着,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她。”
门外端着切好的菠萝的林雨桐默默的端着果盘下楼了,这俩孩子够敏锐的,这都感觉的出来。
隔壁那姑娘应该是有那么一点苗头的,但至于没画到自己的正脸,这个或许自己跟人家的原因对半吧,自己一直比较敏|锐,有人盯着自己偷窥呢,自己是不可能叫人看见自己的正脸的。这完全是潜意识里的动作。
不过,那罗青衣多大?大二的孩子吧,还小呢。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许是孩子更容易对年纪较长的异『性』产生好感也不一定。她跟四爷两个,不存在信任危机这回事。这事在她看来,就跟孩子的感冒发烧一样,要不了多久就过去了。
唯一麻烦的是,一到周末这姑娘就颠颠的从学校往回跑。然后坐在她的画室,只要拉开窗帘,就能看清外面的情况,自己和四爷进进出出的,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
略烦是真的。
晚上都过了十点了,罗胜兰来了,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她闺女,“这丫头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对生意倒是感兴趣了。我说要来谈正事,她非说来学习学习。”
然后四爷就起身:“那你们谈,我先去睡了。”
直接走了。
青衣就看林雨桐:“因总不管生意的事吗?”
林雨桐笑了笑,奔着罗胜兰就问:“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要紧。”
罗胜兰只想着跟林雨桐合作的事,也没注意她闺女,就说起了要合作的事。两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敲定的差不多了,眼看十二点都过了,罗胜兰就不多留了,拉着闺女起身:“赶紧回去睡吧,这都几点了。不叫跟非跟着。”
罗青衣朝林雨桐的卧室那边看了一眼,只不好意的笑了笑。
林雨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没事,隔音效果好,听不见咱们说话的。老人年纪大,觉轻,当初装修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了。”说着话,就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那母女离开,直到关门的时候还能听到罗胜兰跟她闺女道:“妈还能骗你?这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要好好听话,在学校好好学,读个研究生,想出国深造也行。最好能直接留校,一个姑娘家,能在大学里呆着,体面又轻松,家里又不缺你的钱。就是公司给你哥打理,也少不了你的股份……”絮絮叨叨的,拳拳爱子之心。
不过这事啊,至少给两个闺女上了一课,这一课的题目就是:别人的男人碰不得。
今日能对罗青衣气愤成这样,那么,他日如果真遇到这样的事,他们就能感同身受,明白这个本来谁都该明白的,却还总是有人以各种的借口去违反的规范底线。
道德规范,也是规范。是规范,就要去遵守,多简单的道理。
这段时间为了跟罗胜兰合作的这个事情,已经够忙了。可偏偏的,这个时候市里又召集企业家去开会,为的是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希望每个企业,都给下岗职工一个机会。这些会议林雨桐都不耐烦,是四爷去的。但却偏偏的,有一个会,四爷替代不了。
那便是省『妇』联召开的女企业家座谈会。
官方的邀请下来了,你不去?除非是躺在床上病的要死了,否则你还是去吧。你给人家面子,人家才会给你面子不是?
这做企业的女人如今也多了,服装加工厂的,卫生巾厂的,做化妆品的,反正各行各业吧,都有女人。
林雨桐跟罗胜兰挨着,她认识的人多,带着林雨桐给介绍,反正在会议开始之前,倒是也认识了不少人,大家约着,说哪一天也办个小型的聚会,只咱们这些女人们一块,都是场面上混的人,都很会说话,谈的也还算是愉快。
到了正式开会了,跟之前说的那些差不多,就是叫帮忙安置下岗职工。
其实林雨桐这边的一线工人,包括基层的管理人员,都是下岗的女工。人家开会说,厂里的下岗职工比例应该占到百分之三十。林雨桐二话没说就举手,表示拥护这一决定。没问题啊,自家的员工全部加起来,下岗职工能占百分之六十往上。
罗胜兰那边有点为难,因为她那边用下岗工人没错,但却没多少是女工的岗位。
像是一些产品包装之类的,这都直接外包出去了,说起来都不是自家公司的。便是将来这饮料厂,之前和林雨桐商量的,也是尽量的机械化减少成本投入。只要机器先进,大厂房里只有机器运作还有零星的维护人员之外,哪里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
林雨桐低声提醒:“职工食堂。”
原本职工食堂是打算外包的,如今算了,可以单独开出来,这里面是能消化一部分人手的。她也表态,“一定尽力安排,帮着省里市里排忧解难……”什么企业的社会责任心之类的巴拉巴拉的又说了一堆。
出来之后,罗胜兰就说:“咱也不是说大话,这叫咱们帮忙安排,能帮忙的当然帮忙,咱都是厂里出来的,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好些说是自谋生路,可到底是创业干大的是少数,也有些自己干个小买卖,收入只能说差不多,但绝大多数,还是在下苦力。像是送煤气这样的活,都是这些下岗职工在干的。像是女工,也有安排去做服务员或是服务行业的,但这培训也不是说马上就培训出来的。年轻的还有机会,像是三十五六往上的,在厂里都习惯了大声超大声的说话,叫他们跟客人轻声细语,这真是难为人的很。时不时的老『毛』病就冒出来了。可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十七八就在车间了,一半的人生都在车间里那么过的,能怎么办呢?
可这些人能吃苦,叫加班的时候从来没有二话。对工作看的认真的很。
最后罗胜兰是连厂里的保洁到园丁,反正不是非要男『性』不可的工作,能用女职工的,都招收下岗女工。
好些人都是对原来的厂子心情复杂。要说有感情没?那是真有感情。对他们来说,那时候的口号就是爱厂如爱家,以厂为家,可就是这样一个以为能依靠一辈子的厂子,说不要他们就不要他们了。有些厂子被卖了,有些是厂子合并了,但领导的亲戚是哪怕裁员的时候一样能进厂子,一样拿工资,可这些没门路的普通工人了,人家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可别说啥‘我不下岗谁下岗’的话,这事搁在谁身上谁疼。
四爷之前说林雨桐做事没规划,可林雨桐这次真的想规划着做一件事,“我想跟市里的有关部门沟通沟通,咱们一个社区,一条街道,看着试着设立一个或是几个便民店。早上经营早餐,平时的时候也卖馒头切面麻食饼子之类的东西。食品是咱们厂统一出,然后每天配送车定时配送,一个便民点,能安排两个人。两口子的话就最好。首先安排夫妻都下岗的家庭。”
一般,一个大社区就养的起一个点,一条街,十个八个都是能飘的住的。一个市里,这得安排多少人。而这个便民厂,光是每天加班加点的生产,这里面又该安排多少劳动力?
事实上这件事一申请,就得到了支持,甚至是给了许多像是免税之类的优惠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