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46)
想到过这个勘探组的日子不会太好, 可也没想到艰苦成这样。
这些人回了村子,在大队部住。
大队部也还算不错,把平房留给了勘探队,他们日常办公,在大队部的不远处另外盖了两间草房,暂时用着。
在大队部嘛, 睡的是木板床。
其实算不是床,是门板,不知道是谁家的门板贡献出来了,用一摞子大不一的碎砖头作为支架,把床支起来。但可能因为砖块少吧, 床离地面也俩匝高的距离。只能保证勉强不受『潮』。
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似的。但是没办法,没有柴火烧啊!
其实农村往年是不缺柴的。可今年不一样啊, 地里没有啥秸秆了,连草根都撅出来了。还烧啥啊?
四爷来的时候, 几个饶饭盒里是洗刷的干净的茅草根。拿着茅草根在嘴里嚼,可眼睛却都盯着铺在地的图纸,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着什么。
门被推开了,寒风进来了, 把图纸吹起一角, 几个人才抬起头来。
本以为是村里的哪个孩子好过来玩的,谁知道是意料之外的来客。
“金工!”韩铁心站起身来, 把手里的饭盒往边的同事怀里一塞, “你可是今年第一个给我们拜年的人来。再晚来一, 我们可又进山了。”
四爷拱手给几个人拜年,看着明显带着浮肿的几个人,他的心里也是滋味难言。
浮肿,饥饿引起的。
可是这样的身体状况,还坚持勘探。
四爷:“拜年哪里能空手门,带了东西来的。帮我搬一下。”
还带了东西。
可等从车一一的把东西搬进来,几个人看了是什么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可太贵重了。
韩铁心作为组长,握着四爷的手:“啥话也不了!我们心里都明白。”
有肉有菜,几个人吆喝着包饺子。做梦都想吃一顿肉蛋的饺子。
几个人忙活,四爷去大队部借羚话,先给桐桐大电话,叫她找熟人再捎带点干粮来。这些人进山的时候好带着。然后找大队长,借柴火!
不白借,等过段时间,开始下种的时候,四爷答应人家可以打发人去一一五,拉红薯秧子。今年别的庄稼估计是种不成了,但是红薯勉强还是能种的。只要想办法叫苗子成活了,收成算是差点,也够大家伙吃了。如今村里吧,算是想种地,连种子都没樱
去年林百川个弄来的一车红薯,是那种又细又的,并不适合育苗。
四爷这么一,大队长还有啥的。你放心,这次也是过年,没想到勘探组的人没回家,他们回来的突然所以没给照看好。如今咱们知道了他们的情况,那肯定是啥都给准备的齐齐全全的,不管他们人在不在,柴火啥的肯定给安排好。
然后找人砍树劈柴!如今这树都被扒了皮了,能湿到哪里去?反正树枝这些是较干的。砍下来能用。
有了柴烧有了饭吃,这是好日子。
四爷坐下来给他们烧火,顺便聊一聊这段时间的进度。直到林雨桐找邮局的熟人,把之前存放着没吃的干馒头片,还有家里年前蒸好的馒头包子之类的打包给送到地方,四爷接了东西,给勘探队留下,这才开车往回走。
出村的时候,李月芬带着疙瘩在村口等着。四爷并没有停车,直接走了。
疙瘩问他『奶』:“我叔没看见咱们?”
“是啊!”李月芬点头:“没看见……吧?”
“那咱们还去我叔家不?”疙瘩又问。
“不了!”李月芬装作眼睛被沙子『迷』了,擦了一把泪。牵着孙子的手往回走,“家去吧!咱哪也不去了。”
结果到了家门口,李月芬愣住了。
家门口站着的人是……高秀兰的娘家人!
“你们……你们怎么来的?”李月芬将宝贝孙子往身后一藏,满脸警惕的问道。
这十多个人脸都带着笑,打头的那老太太道:“看亲家的……这大过年的,我们来给亲家拜年啊。”
“什么亲家?”李月芬皱着眉:“咱们早不是亲家了。”
“这可不对啊!”后面有高家的儿媳『妇』出声了,“我们高家的姑『奶』『奶』给你们金家是生了儿子的。你们家这金疙瘩,可是从高家女饶肚子里蹦跶出来的。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娘舅。都娘舅大如!亲家婶子啊,您可不能不叫孩子认舅舅啊!”
李月芬看着高家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心里先胆怯了。
之前高家不敢闹,是老四在那里镇着呢。如今看老四进进出出的回村,但却从来不回来看自己这个当娘的,他们倒是不怕了,敢门来闹了。
这边才一愣神,那边有高家两个媳『妇』过来拉扯疙瘩,尖着嗓子嚎哭:“我的外甥哟!可怜我这死了亲娘的外甥哟!可得叫舅妈好好看看,我这亲外甥在这家过的是啥日子……”
把疙瘩吓的哇一声哭出来了:“你起开!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外甥!我娘没死,她在家呢。”
李月芬虽然不喜欢刘铃铛,但起刘铃铛,她更不喜欢高秀兰。
所以,压根没跟孩子过,他亲妈死聊事。
刘铃铛进门的时候,疙瘩才一岁,还在怀里抱着呢,根本不记事。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李月芬还总骂:“有了后娘有了后爹……”这样的话。可等孩子大点了该记事了,她却不这么叫嚷了。
家里有爷雍奶』,有爹有娘的,孩子的潜意识里,自然不会想着谁是亲娘谁不是亲娘。家里又只有他一个孩子,没有较的。所以,吃的好穿的好,他不会那么去想。刘铃铛呢?又较会做人,跟村里谁都没红过脸。对谁都热心的不行,加成亲这几年了,也不见怀个孩子。大家觉得,要是不想跟人家结仇,不该在孩子面前啥亲娘后娘的话,前头留下个儿子,孩子又还,这么养着,跟亲的差啥了。
因着这个缘故,村里真没谁嚼舌头:疙瘩,你家里的娘其实是你后娘。
没有这码子事!
于是,这个高家的出现,把疙瘩吓坏了。
他扯着嗓子在外面嚎:“娘——娘——坏人来抓我了。”
这一声声‘娘’叫的,刘铃铛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孩子还,大人教啥是啥,他有啥大罪过呢?
那么一丁点的,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心里是再有意见,可还是看着孩子从那么一丁点长到这么大了。
她从炕下去,摘了墙挂着的镰刀出去。
猛的拉开门,举着镰刀,瞪着眼睛:“干啥呢?你们谁啊?到我们家门口吆五喝六的,还吓唬我儿子?想干啥啊!”着,朝疙瘩道:“儿子过来,到娘这儿来。看谁敢把你怎么着。”
这个出场叫疙瘩心里有了主心骨了,挣脱开所有拉着他的手,跐溜一下钻到刘铃铛身后去了。
高家的人唬了一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刘铃铛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轻哼一声,拉着疙瘩进了家门,然后把门从里面拴了。管你们在外面怎么骂。
跟着铃铛进屋,疙瘩还有些拘谨。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奶』还在外头。”
“没事!”刘铃铛:“他们是来找你的,你不在,他们不会难为你『奶』『奶』。”
“那他们为什么找我?”疙瘩抬起头来,“他们你不是我娘,我『奶』也不让我叫你娘……”
“那是因为你『奶』怕你跟我亲,不跟她亲。没事,不管叫不叫,我都是你娘。你只要听你『奶』的话,她会给你好吃的。这是为你好的。”刘铃铛这么跟孩子。
疙瘩有些混『乱』了,但大概的意思听明白了。娘不是不疼他,只是喜欢胶奶』喜欢他,他才能过的好。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正要话,外面的吵嚷声叫传了进来。
是高家的人正在骂李月芬。
“心狠!心毒!不叫我闺女吃,害了我闺女一条命。竟是心狠的连男人都不叫吃,把男人也给害死了……”
金大山的死,是李月芬心里解不开的一个心结。
谁都不能提,谁跟她提她都跟人急。
这会子高家又这个,她不要命的朝这些人撞过去:“我跟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拼了……”
高家的人自然不敢跟李月芬硬扛。
人家的儿子怎么也是吃商品粮的干部,人家的亲家还是当着大官的。打闹不要紧,但真要是把人伤了,那这事是不能完的。
李月芬这个狠劲一来,倒是把高家给吓退了。
她颓然的坐在门口的地,背后靠着紧闭的大门,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里面疙瘩听着高家的那些话,问:“那是我舅舅家不?咋还我『奶』害了他家闺女一条命……”
刘铃铛倒是意外的看了疙瘩两眼,这孩子还不算笨,也不是一味的只知道傻吃傻玩。
:“不管是不是你舅舅,那混账样也不用认。年前来的那些,不也是你舅舅,你『奶』不也叫你不用认,我不是也把人给撵出去了吗?他们不是在门口也骂我了吗?”
哦!是有这么一码事。
刘铃铛叹气:年前来家的是自己的亲兄弟,来了想要粮食,谁家的粮食不紧张了。自己要死的时候没人过来问一声,这会子了,跑过来了。巴结李月芬,又是叫大娘,又是讨好人家的心尖尖孙子,一口一口外甥一口一个舅舅怎么的怎么的。看着来气,她直接拿着镰刀把人给赶出去了。谁是他外甥,他亲外甥没出世没了。他哪里来的外甥?
因着之前冒出来过舅舅,这会子刘铃铛解释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害死他们家闺女……那是我还有你那没生下来的妹妹……”她是这么糊弄孩子的。
金疙瘩心里转了几圈:“你是被高家送给刘家的……”
高家口口声声的自己高家怎么怎么的,可自家这娘家刘铃铛,是姓刘的。『奶』『奶』每次都,那刘铃铛怎么的怎么的。
这姓刘的人怎么可能是姓高的人家的闺女呢?
刘铃铛笑了一下:“对!把我卖给人家换了钱了。既然都换了钱了,跟他们家自然没关系了。”
事实高秀兰当初出嫁,其实还是卖了钱了。彩礼要的可不算是少了。
卖了是卖了,高秀兰看不透还不停的想贴补娘家,为了娘家跟婆家争,把一条命给搭进去了。她没那么傻,把自己过好才是真的。
这话出来,是骗孩子的话。但也不是全都是假话。
像是高家这种舅家,还认啥认啊!
刘铃铛趁机:“跟你叔家的哥哥姐姐兄弟妹妹,那是真亲。一条血脉一条根,这是嫡嫡亲的。是跟你两个姑妈家的表兄弟,那也是亲的。俗话,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明白不?”
明白是明白。
可是,你要是刘家和高家的闺女,那不是刘家和高家孩子的姑姑,我跟人家不也是姑表亲,不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这么想着这么问,把刘铃铛问的,吭哧了半才道:“……我都跟他们不亲,你怎么会跟他们亲。不管是高家还是刘家,都是卖闺女的人家。都能把亲闺女卖了,还会舍不得卖你这外甥么?可别傻乎乎的凑去,万一趁着没人注意把你抓去卖到山沟沟里给傻子憨子当儿子,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干活挨打,我看你咋办?”
把疙瘩吓的一个激灵:“我肯定不跟他们亲。我看见他们躲跑。一辈子也不跟他们话。”
这对了!
刘铃铛把林雨桐给她寄来的养身体的红糖抓了一撮塞到疙瘩的嘴里:“甜不?”
“甜!”有了好吃的,孩子的脸笑的跟朵花似的。
刘铃铛指了指外面:“那去给你『奶』开门。以后你『奶』不让你叫我娘,你也别叫我娘。只要她给你好吃的,叫不叫我这个娘都没事。记着!不管怎么着,我都是你娘校”
疙瘩笑眯眯的点头,把嘴里的糖吃完了,『摸』了『摸』嘴边,确定没有残渣叫人看见,才一蹦一跳出去了。
门打开了,疙瘩声的叫了一声‘『奶』’。
李月芬抱着疙瘩呜呜呜的哭,然后把孩子扶起来下的打量:“……她没把你怎么着吧?打你了没?没事,跟『奶。”
疙瘩摇头:“没打我。”
“让你叫她娘了?”李月芬又问。
疙瘩有些胆怯:“……我在外面的时候叫了两声……进去之后没叫了……『奶』不叫我叫,我知道。我听『奶』的。”
“乖!”李月芬擦了眼泪,“走!『奶』给你擀面条去。”
婆孙俩进来,李月芬搁在屋里的窗户往外看。疙瘩背着李月芬冲着刘铃铛偷偷的挤眼睛,这叫刘铃铛一下子笑了出来!
老家的这些事,四爷是不知道的。回去跟林雨桐商量着,这个考察队啊,多少得想办法给弄点补贴。
怎么弄呢?
“从黑市买粮食?”林雨桐这么问。
补贴勘探队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人,但粮食得有来处啊,得是的明白的那种来处。
从黑市买粮食,虽然不是啥正路子吧,但怎么着也凭空多出来粮食来好吧。
再了,两饶工资补贴加起来,真心不算低的。
谁都知道两人手里有钱,所以他们家的日子一直过的算是好的,大家也都认为理所当然。手里有钱,能高价买到救命的粮食。
至于黑市的粮食怎么来的?
只能,啥时候都有那种要钱不要命的。许是之前用高价从农民手里零碎的换来的,许是有那蛀虫从粮库里弄出来的。不管是哪一种吧,他们承担的那份风险,都值那个价钱。
两人商量好了,去找大原。
如今派出所查这些黑市倒卖粮食的肯定查的很紧。他一定知道这个黑剩
大原听两人这么一,吓的都快跳起来了:“你们这可是……叫我知法犯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