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19)
林晓星的拳头慢慢的攥紧,又慢慢的松开。然后猛的叫了一声‘妈’,在范云清的话被打断之后,她才:工作挺忙的吧。你的我都知道了,记下了。你要是忙,就去忙吧。
范云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呀’了一声:还要赶去学习班。再不走只怕真迟了。你你们俩,这是去哪了,叫我等了这半的。着,就一副要走的架势,临走『摸』了『摸』林晓星的脸,听话,收敛着些脾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塞到林晓星的兜里,谁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慢慢就好了,要乖!
林晓星想把钱还回去,但手放在口袋里,还是没这么任『性』的干。
她是妈!她给的非不要,这就是事。
我送你。林晓星转身送范云清离开。
路上的时候范云清才跟林晓星了这事:主要是你为了你表姐的工作。只是时机不巧,刚好赶上这么个时机。再加上,他们单位的同事,对你表姐好像存在一些误解我受了一些牵连,这倒是没什么,只可惜你表姐的工作还在空里隔着呢。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苏瑾这才听出了端倪,赶紧道:厂子弟学正在建呢,正在招老师。表姐是大学生吧,当个学中学的教师总是行的。回头我就去问问很热情的样子。
林晓星抿了抿嘴角,低着头没有言语。
那边的范云清就是意外的惊喜了: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这消息。老赵也真是,怎么不跟我一声呢。你看这事闹的行!要是这事办成了,可得谢谢咱们苏。
看妈的。苏瑾赶紧道: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把范云清送走了,林晓星才道:你瞎掺和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往身上揽。这才低声把事情都了。
苏瑾愣了一下:家里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
你妈她在这儿,我怎么?林晓星白眼看他,我自己的表姐,要是有机会我不会吗?在别处安排工作其实还好点,在咱们厂,谁不知道我家的事啊。就是安置进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断。其实照我,在车间当当学徒,都比当老师好。
以她那个出身,她总感觉越是拈轻怕重,越是要出事。
那你咋办?苏瑾皱眉,我还不是为了叫你高兴,叫妈高心。再了,你也是报社,你还记得我之前表的那篇文章吗?怎么也没想到我的文章会选郑我这不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咱妈或是咱表姐的功劳人情总得还吧况且如今话读出去了,还能怎么样?要不我替她问问去?
林晓星到底点零头,抬腿先走了。
苏瑾跟在身后:我这回真知道错了。你不知道,我被『奶的真恨不能找地缝我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但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这次的事,林晓星应该是多少受零教育。
至少,每次做饭,她开始动了。摘菜洗菜也搭把手。借着做饭,也跟那些入的了她的眼和入不了她的眼的人开始搭话了。苗大嫂跟她油不能拿瓶子倒,这么着太浪费。将油倒到碗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往出舀,省油。桂兰跟她炒材时候不能盖锅盖,要不然成焖了,不好吃。
林晓星也都一一听了,至于做的味道好不好的,这些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能把生的变成熟的了。只要林晓星做的饭,苏瑾就夸张的喊好吃,她都想笑。刚刚明明看见她放了两遍盐,好吃才见鬼了。
林晓星还邀请林雨桐一起:姐,你一个人,要不然就不开火了,跟我们一块吃吧。
不要!
你做的那味儿我受不了。
她委婉的拒绝:这一怀孕,孕期反应千奇百怪。你们掌握不了我的口味。
然后等林晓星自己吃饭了,被咸得‘呸’了一声之后才道:想我做的味儿千奇百怪就,还的那么客气
其实林雨桐一个人做饭并不麻烦。焖米饭只炒个菜就是菜盖饭,吃完饭还不用洗那么多盘子和碗。不能更完美。
晚上了,去礼堂,做积极分子嘛,就要认真听课。每晚上一节课,念时事政治,念大部头的着作理论。
过来的积极分子,少有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多数都是车间的工人,像是张宝柱这样的,力气大,在车间工作也积极。于是被派来了。
然后干了一重体力劳动的活了,本来就累的不校坐在这里听课,还是理论课。这就跟叫学生上政|治课似的,谁都想听中学生才上的课是个什么样的课,可这听不太懂啊。坐在林雨桐边上的庄婷婷都开始打瞌睡了。
当然也不光是她,大部分都在打瞌睡。一节课没完,张宝柱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有这个做对比,其中有个乖乖的拿着本子拿着笔做笔记的积极分子就格外的突出了。
林雨桐在笔记本上不敢写别的字体,就是楷书。
这种字体能保证跟印刷的一模一样。
课后专门过来看林雨桐笔记的工会书|记就:有赋,但是没方法。一看就是笨办法学出来了。刚开始写字得跟描红似的,照猫画虎的描。要不然谁的手写体是这样的。
这么认为就好。就想叫大家这么认为。
她不好意思的笑:就是上了一段时间的扫盲班和夜校。平时拿着字典学,照着字典写。字典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写。写的不好
哪里是不好?明显就是太好了。
这要是早早的有人指导,字体绝对是差不聊。
可惜给耽搁了啊!
然后这个笔记本红了,是书|记要求的,每个人都应该向林雨桐同志学习,学习她克服困难,坚持不懈吧啦吧啦吧
延长了两时的课程,把林雨桐夸的要多励志有多励志。
一般饶脸皮真经不住这么夸的。
庄婷婷鼓掌,先是听这个比听刚才那个可有劲多了。然后又低声跟林雨桐道:今年的三|八红|旗手,我就选你。
评劳模,评三|八红|旗手,这些荣誉现在特别重要。
这属于政|治资本和标签。
下次介绍,就不会只林雨桐业务能力强了,人家会:这是咱们厂今年的劳模这是咱们厂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然后别人马上肃然起敬。
因着这一拖沓,回去的就很晚了。不过都是邻居,都是同路人,庄婷婷又专门拉着林雨桐的手,怕林雨桐摔了。
钱思远不是跟着四爷一起去了边境了吗?两个女人路上也不过一些他们走到哪里的话。
见前后的人拉开距离了,庄婷婷才跟林雨桐道:你知道吗?就是老钱的那个前妻
程美妮?林雨桐就问,怎么了?她找你麻烦了?
她敢?!庄婷婷轻哼一声,找了我两次,被我怼回去了。估计是看跟老钱这边彻底没戏了。然后人家找了个下家。就是跟她一块在锅炉房的工作的那个叫方什么的都叫老方的那个人
方青田?林雨桐记得这个人。据以前是给资本家的厂里烧锅炉的。还为此受过伤。不过今年得多大了,没有三十也差不多了吧。老家有老婆孩子,那大闺女好像得有十二三了吧。之前在地窝子住的时候,他媳『妇』孩子还在的。后来这不是没房子了,他老婆又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他家得有三个孩子吧。
嗯呢。庄婷婷点头,一女两儿子。大闺女今年都十三了,儿子也都八九岁了。谁知道,人家不知道咋跟老家的老婆的,结果人家离婚了。现在跟程美妮两人好了。还教程美妮怎么控制锅炉,他倒是替程美妮拉煤运煤渣了。今儿听我们车间那些,老方还托人买洋糖,估计是喜事将近了。
跟谁结婚这本也没事,可这跟老婆离婚了,娶这么个年轻的。这就有点王鞍了。
两人边走边,还没进楼呢,就被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特别瘆饶喊叫声。
庄婷婷一拍手:坏了!桂兰嫂子只怕要生了。
桂兰正骂张宝柱呢:死哪去了?你个王八犊子就是有了外心了,盼着我们娘俩死了你好找别人。
楼道里围了可多的人,这个:赶紧送卫生所。那个,赶紧找大夫。
送啥卫生所?找啥大夫?
生吧!
来不及了!
林雨桐是不被允许过去的,大着肚子别冲撞了,在外面帮着烧水吧。
然后像是苗嫂子这种生过的,进去给接生了。
但像是林晓星这种没生过的,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叫她去水房打水,过来一盆水只剩下一半了,手抖的厉害,水都撒了。还是叫几个伙子帮着提水,几家的炉灶都开着呢。烧水!
这孩子生的,惊动的一栋楼的人。桂兰的嗓门,简直太可怕。
直到凌晨两点多点,才算是生下来了。
mǔ_zǐ 平安。
生下个子,桂兰马上觉得还能再生俩,浑身都是劲儿。张宝柱这不爱话的,也张扬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直喊着请大家伙吃红鸡蛋。
桂兰还外面帮忙的林雨桐:我们家这子来的是时候,一定会给他林姨带一个子的。你们看他着胎『毛』多厚实,福厚!
林雨桐呵呵哒!带个子来吗?
再来一个呵呵哒!
隔壁有个婴儿是个什么体验,耳朵里塞个棉花,她不由的都念叨: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太能哭了!
生孩子有一个月的产假,桂兰又是坚持到最后一班岗,都已经阵痛了还坚持把那的班上完。所以月子里,能休息。
但这能休息了,也不能没人伺候月子。在她婆婆来之前,人家一点也不客气,搁在屋里喊呢:苗家嫂子,给我家烧点热水呗。又喊林雨桐:林啊,帮我淘点米熬粥
林晓星就喊:你也不怕把我姐摔一跤。我给你掏去。
桂兰不放心林晓星:你还是放着吧!我家的米你能挑出去一半给扔了。可经不住你这么霍霍。
林雨桐就:有孩子呢!就得这么仔细,不能吃的坚决得挑出来扔了。
这么了之后,桂兰是喊谁帮忙都不喊林雨桐帮忙。
很快的,林雨桐真没啥清闲时间了。好容易培训班的课上完了吧,结果人家厂办的人找上门来了。
啥事呢?
找林雨桐刻油印纸来了。
厂里有些资料是要往上报的,以前都是手抄的。同一个资料得备份很多份。一个人抄写吧,抄写不过来。多个人写吧,字体又不一样。油印件递过去,上面老批评。
有些字体,那是书写出来好看,但印出来,那真心不怎么顺眼。
尤其是印的乌漆嘛黑的,特备有碍观瞻。
于是就来找林雨桐来了。
这个时候是有抄写员这么一个工作的,抄写多少字给多少钱,都是有行市的。工钱还不低,每抄写八个时,只要写字的度不是太慢,一个月下来挣的没比工资少多少。
很多个中学生,字写的好的,晚上都抽空干这个挣学费和生活费了。大垚的字实在是不行,要不然早跑去了。
林雨桐听他抱怨过来着。
当然了,这种刻印的工钱更高。刻印一张能顶的上一的工资。
厂里是有这个经费的。
林雨桐顺势就给接下来了。晚上加班,这活很快就能干出来。
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三两个月的用上她一回,也没法推脱。
苗嫂子就:要么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呢,半路出家人家还能学成这样。咱有啥可的。
学习的好处在林雨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厂里号召,大家都要积极学外语的时候,这股子学习的热『潮』很快就席卷全厂。
学好没坏处,看看林雨桐就知道了。
为啥要学外语呢?
据厂里的设备都是外国的设备,不会外国话,就看不懂人家的明书,听不懂人家专家的话。所以,从上到下的,大家都学起来了。
厂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淘换来了一批外文图书。
林雨桐翻了翻,其实都是教科书。像是高数物理化学生物西医这一类的教材,都是外文版的。大部分是英语版,还有俄语德语法语。杂七杂澳。估计是派去干这差事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拿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果然,林雨桐找人家问:有对照词典吗?
啥词典?
人家大手一挥:自己找吧!都是曲里拐弯的字,我都给运回来了。
据是从哪个大学的仓库里搬来的。
但这压根就不适合语言学习。
可没办法,厂里的图书馆就这些书了。她从里面翻出来三本书,可实际上呢,就是一本——巴黎圣母院。
法语原版的,英文译本的,俄文译本的。
外面有卖版本的,英文她是读的懂的。有这两者做参考,看法语原版和俄文译本的,算是一种比较笨的学习办法了。
至少单词能估『摸』出意思,会写会看。现在这个条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四爷回来再吧。
结果没等到四爷回来,厂里找了个俄文老师来。
厂里晚上和周末就开了外语培训班了。
每个人都得学,然后每次课上完,都得考试。考试不及格的,就不用来了。然后每往下筛选。
第一过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淘汰了。这些人还没摆脱文盲呢,汉字还不会写呢,学啥洋文。但厂里给你机会了,你不学有啥办法呢。硬着头皮学了两时,卷子下来当堂考试,结果大部分都是零分的卷面。有不是零分的,老师一问就底掉,纯属蒙对的。这样的基础学了也是浪费时间,直接刷下去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第二又淘汰了其中的一半。
人是越来越少,学习的地方,也从大礼堂到礼堂,再到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