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5
“你『奶』呢?你娘呢?”林百川一手攥着闺女的手一手抹了一把脸,赶紧问了一声。
林雨桐看了看被握紧的手,就道:“客栈里呢。”
林百川马上喊:“王!快!”
吉普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停在了跟前。四爷坐副驾驶上指路林百川也顾不上问四爷是谁,只拉着林雨桐上了后座上坐。才要关门,范云清一把拉住车门:“娘来了我也该去看看吧。”
完不等林百川答应,直接就上了车,随后又拽上来一个一脸『迷』茫的姑娘。
也就是人都瘦,要不然这后座上还真就挤不上。
林百川只拉着林雨桐眼睛盯着前面一个劲的催司机:“快着点。”
却没有要解释跟上来的女人是谁。
开车的话这点路就实在是不算什么。不到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一下车林百川就喊:“娘!娘!你在哪呢?娘!娘!儿子回来了!”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喊道:“他娘他娘我回来了他娘我回来了”
一路喊一路往客栈里跑,挨个房间的推门。
林老太在二楼,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嗓子:“我的儿啊”
这一声喊的林百川鼻子一酸眼泪鼻涕就往下流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娘,疯了一般的朝二楼跑,“娘!你等着,儿子来了。”
冲到娘的面前,啥话也没有,噗通一声跪在娘跟前,趴在娘怀里就哭:“娘啊儿子想你了娘啊儿子活着回来了娘啊娘啊儿子不孝啊”
林老太抱着儿子,儿一声肉一声。
一别十七年啊。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而今,回来了,已经是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汉子了。
哭了半,老太太终于想起什么了。她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背上:“你个孽障,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起来!”她拉儿子起身后,又打过去:“你也不问问,这些年你不在,你娘没饿死靠着谁。你留下的三个娃儿能活到现在,靠的又是谁?”
“他娘?”他擦了一把脸,就看见站在几步之外的女人。
他裂开嘴笑,然后两步跨过去就把女揉起来了,“他娘我抱的动你了他娘啊我现在抱的动你了”
常秋云刚才是压抑着一声都没哭出来,这会子被男人抗在肩膀上,她的眼泪到底是掉下来了。成亲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年底就当六。第二年又添了老二。
那时候,他是扛不起她的。
他总:“再等两年,等两年我一准扛着你绕着村子转一圈你信不信?”
她那时候是怎么的?
她:“再过几年,儿子都能扛得动我了,我干嘛要你扛?”
原来,男人扛着,跟儿子扛着是不一样的。
她的头垂在他的背后,手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脊背上,到底是一嗓子给哭出来了:“你这些年都死哪去了你!”
男人站着不动,就叫她打。觉得她哭的跟抽过去似的,他就一边笑一边哭的把人给放下来,一双粗糙的大手胡『乱』的伸出去给她抹眼泪,然后吧嗒一口亲在她脸上,又流着眼泪嘿嘿的笑:“他娘啊我做梦的都想着,那我要是不出门,就好了”
常秋云一把将人给推开,抹了一把被亲过的地方,“你多大年纪了,还当你呢?”
男人又嘿嘿的笑,常秋云将靠墙站的俩儿子推过来:“看看,还认的出来不?”
“咋认不出来!”男人看着两个大伙子,指着高瘦的这个:“燎原,错不了。”
大垚白眼一翻就道:“认错了,我才是燎原。”
林百川一愣,去看孩子娘,结果人家又一个白眼。他就笑了,伸手摁住大垚就扒他的裤子:“是燎原是吧?燎原脊背上有个黑痣,你子屁股上长了个红痣。就在左边的屁股蛋子正中间呢。脱下来,验明正身”
“爹爹”大垚哪里会有林百川有劲,他捂着屁股,“娘啊!你看我爹。”
林百川的手一顿,把大伙子扶好站了,“叫爹了?知道叫爹了!”
着,眼泪又不由自主的下来了,看常秋云,“走的时候,燎原会叫爹,这子才刚会翻身。我出门的时候还,等我下回回来,估计这子也会叫爹了。看他会叫爹了”着,就去拉燎原,“倔种!吃『奶』的时候霸着左边给吃右边都不行,抻着头奔着。是个认死理的倔种。如今看着,还是倔!”他重重的拍大儿子的肩膀,“你不叫我爹,我也是你爹!”
常秋云就瞪着大儿子:“这是你爹。”
林大原左右看看,就是不敢看他娘的脸。
常秋云又了一声:“这是你爹。”
林大原低头,低低的叫了一声:“爹!”
林百川咧嘴就笑:“嗳!”应的响亮极了。
跟儿子之间这么着觉得尴尬的不行,他扭脸开始找闺女:“晓星呢?快!叫爹细细瞧瞧。”着,又回头看常秋云:“你真能干,愣是生了个晓星来。”
“爸,你叫我吗?”林晓星走了进来,屋里顿时就静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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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之后的久别重逢,还有那种看见至亲之人死而复生的那种惊喜它有多喜,这一刻的静默就有多冷。
彼此沉默的对峙,时间仿佛都流淌的慢了起来。
正不知道该从何起,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紧跟着是非常粗犷的声音:“老林老林啊”
林百川只觉得这一声犹如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冰窟窿上,他这一口气终于能倒腾过来了。
“老钟!”林百川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低声跟林老太和常秋云道:“是政委”好像知道她们不知道政委是啥意思一般又解释了一句,“就是我的领导。”
林老太就用帕子擦了脸。
常秋云整理了整理头发。
那边钟南山就笑着进来了,“听老娘来了,我这不就过来了吗?”着,就看向林老太,二话没,直接就跪下磕头:“大娘啊,这些年受苦了。”
可不能受人家这样的礼。
林雨桐跟俩哥哥一起,跪下就给人家还礼。
林百川满意的笑:娘和秋云把三个孩子教的很好。这才是真正懂礼数的人家。
林老太侧开半个身子,林百川就去扶人去桌边坐,常秋云已经倒了茶送上来了。
钟南山看着秋云就笑:“这是”
林百川一把将秋云拽住:“我媳『妇』!怎么样?没吹牛吧!我媳『妇』就是长的好看。而且手艺也好”
“是!”钟南山跟着笑:“老林不止一次的跟我过,弟妹做的九转大肠肚包鸡都是一绝。以后有机会可得尝尝。”
“干嘛改啊。”林百川就起身,“走走走!回家去。现在就回家!把老伙计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叫来,我今儿高兴。晚上好好喝几杯,也叫你们知道,我老林是不是吹牛。”
钟南山心:我这是应还是不应。
常秋云就把自己的胳膊就拽回来:“钟政委要是想吃,我借客栈的厨房做也是一样的。就怕手艺上不得台面,叫你笑话。”
林百川就拉她:“不回家啊?有家不回像个什么样子?你不去,娘就不去,孩子们就不去。没你们,这也是家不成家。再了,不管啥事,不得一家人搁在一块清楚吗?”
“娘和孩子,我去。”常秋云摇头,“我去,不合适。”
给林百川气的,拽着她就往客栈房间的对门去,走前留下句话:“叫我们单独谈谈。”
进了房间,门哐当被关上了。
常秋云盘腿往床上一坐:“吧。有啥话就?”
林百川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把军帽摘下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常秋云,一颗两颗的解衣服的扣子。
干啥呢?
脱衣服?
“你想干嘛?”常秋云的面『色』都变了。
林百川又把军装棉袄给脱下来,里面就一件白衬衫了。
常秋云以为他要干啥呢?结果他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这出息!
就听他:“你要杀要刮了都校但就一点,跟我回家。”
大冷的只穿着衬衫,常秋云气的:“作死呢?要话就话,你脱棉袄做什么?”
“我能跪媳『妇』。但穿着这身军装不能跪。”林百川朝前膝行两步,“我这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咱不当面锣对面鼓的清楚,我这心里就搁不下。跟我回家!你是孩子娘,我是孩子爹,咱们之间,话都要往明白的。行不?”
“我是孩子的娘没错,你是孩子的爹也没错。但是现在,我不是你媳『妇』,这个家,不能跟你回。”常秋云摇头,“你起来吧。叫人看见笑话。”
林百川咬牙:“他娘,你必须跟我回去。有件事我要弄明白,为啥你们都活的好好的,程家老婶子要你们都死了。还是她亲手埋聊。我回去找过结果被人给盯上了。”他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胸膛来,“被人打了整整七枪。当时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年才勉强能下地。我想回去找你们,可当时的环境,以我的情况,连范家的公馆都走不出去。我求了救我回去的范云清,她曾经跟我一起被羁押在警察局过。她她找他哥哥托人去老家看看。结果就把程家婶子给接来了。她,你们都死了。还是乡亲们帮着挖出来埋聊。她是她拿自己的装殓衣服给娘穿了那时候,去接程大婶的人,还带了照片回来。”他又站起来,从棉袄的衣服兜里翻,翻出一叠找照片出来:“这是咱村的后沟岭,你看那棵歪脖树,是不是?”
“是!”常秋云看着照片,然后指着墓碑:“这是谁的墓碑?那块没埋人啊。土改了,这一片地都分跟老蔫家了。丈量土地的时候我跟着的。拾粪拾柴的,过的,有没有墓碑我能不知道?”
“这就是我要弄明白的。”林百川指着照片上的墓碑:“这是娘的墓碑,林陈氏。”
村里还有林陈氏,但肯定不是葬在后沟岭的。那么也就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个墓碑来哄骗林百川。
这个绝对不能忍。
林百川又叫她看其他的照片,“这个是爹的。这个是你和孩子的。”
常秋云几乎是怒不可遏:“这缺德不缺德啊!”
人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这样的?不光是拆散了夫妻,这还拆散了骨肉呢。
女人离了这个男人能找另一个。可对父母而言,儿子不可替代。对孩子而,父亲只有一个。
她替三孩子委屈,替老太太这些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委屈。
“衣服穿好。这事得弄清楚了。”常秋云着,就利索的下来,再看了一眼被打的满肚子都是疤痕的肚子她的手紧紧攥住了:那个女人救了他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出来的时候,都很平静。
范云清拉着女儿站在门外,看见林百川就迎上去:“老林”然后看常秋云,“是大姐吧?”
常秋云没看她,只走过去扶林老太:“走吧,娘!”
林老太的手都颤抖了,一脸的惊喜莫名:“云啊!你”
林百川过来就把老太太往背上一背:“走!儿子背您回家。”
四爷跟林雨桐在后面跟着。那钟政委很会办事,车来了好几辆,都能塞的下。
常秋云看看儿子又看闺女,就怕把哪个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