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酒桌上一坐,大家就都有默契了。
王县丞亲自把酒端在他面前,这杯酒喝下去,可就是应了。
可不应,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装糊涂的把酒喝了,只道:“还正准备跟王大人告假呢。学生岳母年迈,恐……学生准备带拙荆回乡探望……不知请月旬的假可否?”
不掺和,不惹事上身。干脆躲吧!
王县丞哈哈就笑:“准准准!”
从酒桌上下来,他就回县衙,收拾东西。他打算多拖一段时间。
谁知道东西还没收拾明白呢,外面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了,找刘捕头,“……快……快……王大人……王大人……王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县令张大人这才到衙门,叫了王县丞的随从细问。
原来午宴散了,王县丞就被齐三贵齐员外请去了,两人准备去城外的明月山庄。两人分坐两辆马车,王县丞的马车在前,齐员外的马车在后,齐家的马夫跟着前面的马车走,结果走错了路,觉得不对,着急的往前赶了赶,就见马车上不见马夫,这才唬了一跳,跟齐员外说了一声,停下马车,把王县丞的马车给拦住了,可结果呢,马夫和随从都被打晕了塞在马车里,王大人去不知所踪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官道上,在齐员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张县尊都麻爪了,叫人请李县尉,又叫捕头和典吏刑名师爷,商量商量吧,这案子咋破。
孙典吏年纪大了,早不怎么到衙门了,不爱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次倒是来了,就坐在钱通的上首,说啥啊?这事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被强迫卖田的农户。可这话他们能说吗?
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的,刘捕头已经吆喝着要去抓人了,结果去请李县尉的杂役回来了,“……没找见李县尉……”
这是怎么话说的?
杂役就说:“……昨晚李县尉在倚翠楼……早上从倚翠楼也出来了……可就是出了倚翠楼之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李夫人都急了,叫人正满城的找呢……”
可就是大半天过去了,没找见人。
厅里坐着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王县丞被人绑了,难道李县尉也出事了?
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呢,曹教谕的儿子来了,报失踪的,“……家父早上去城南吃云家汤包……如今都没回来……他老人家是带着两个仆从去的……仆从刚回来了,说是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俩……家父却不见了踪影……”
钱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绝对不是一般寻仇的绑架案,这是要出大事了。
张县令哪还有心思查这事,只交代刘捕头一声,然后叫孙典吏和钱师爷,“写……呈报……”
他迅速的回了后衙,这几天坚决不出去。这事儿好像不对。
钱通出门买了俩烧饼一碗汤,在衙门对面的街上先垫吧点。今晚上是回不去了。回县衙的时候,又看到今早在城门处碰见的三个男子了。他也没心情关注,看了一眼,就迅速的回班房了。这呈报该怎么写,还不知道呢。
外面这三个,可不正是赵少武、黑牛和三子三人。
赵少武能气死,他们的任务单子只有两人,是两县的县令。可黑牛和三子倒是好,茶馆里喝了一碗茶出来,就恨不能把这汤县的所有官吏给宰了。
说好的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结果这两人捆了三个了。蒙汗『药』喂下去,麻袋里一装,背出去往城外一处破败的寺庙里的枯井里一扔,就回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带?”赵少武气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滨县要去呢。”
黑牛说的特别轻松,“留一个人看着,有两个人绑人就够了。”
娘的!
这回去船上都塞不下。
“那要不呢?”三子摊手,“绑了还能放回去?赵大哥啊,别看这些小官,一个个的富得流油……”
可殿下要的大贪,换了大的,将来自有新来的管下面这些小官小吏。
如现在这样,不管大小都往兜里扒拉,下面还不得『乱』了。
黑牛就耻笑:“兄弟,你在京城,你是不知道下面的苦啊。别觉得没有当官的,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错了,兄弟,没这些玩意,咱的日子过的还要更好呢。衙门那门槛高,进个城门都得两文,进个县衙,别管啥事,先拿两钱银子给门子再说。你说咱小老百姓的,有几个去衙门的……”
这话叫赵少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前对太孙的做法还有些不理解,但现在……真的!有一种这些东西就该千刀万剐的感觉。
这会子张县令缩在县衙不出来了。
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三子挠头:“这可咋办?”
赵少武就笑:“一起出来办差的,你们哥俩都办了三个了,这个就留给兄弟我吧。”
黑牛眼睛一亮,“有办法?”
赵少武笑了一声,转身去了成衣铺子,换了一身富贵公子哥的行头。然后掏出怀里的拜帖,这是自家舅舅给的。这位张大人的姐夫,是自家舅舅的同年。每年,这张大人都不少给舅舅家送礼,当然了,官阶相差大,这位属于巴结舅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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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三子打发去雇马车去了,身边只带着黑牛。三子长的太猥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反倒是黑牛,壮实的很,像是家丁护院。
到了县衙递了拜帖,门子只看这气度和衣衫就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出手大方,扔过来就是一两。麻溜的跑到后衙去了。
张百寿正跟老婆念叨呢:“看到家里的孩子,千万不能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强,这次的事还不定怎么了结呢?
结果门子就把帖子送进来了。
张百寿第一个感觉就是糟了,该不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也遭遇了意外吧?真要是这样,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他不敢出门,只叫人请了赵少武进来。
张百寿表示歉意:“……县城里最近不太平……贤侄……”
“这我知道。”赵少武低声道:“舅舅奉命下来办案,请了几位大人过去……不过张大人交情不一样,舅舅叫我过来请……说是有事相商……”
张百寿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呢!”他擦了一把汗,“贤侄可知要查什么案子……”
赵少武就笑:“舅舅在家常夸您,又叫晚辈这么登门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啊!
看来礼也没白送,不管查什么,能把自己摘出来最好不过了。
“咱这就走吧。”张百寿赶紧起身,“已经失礼了。”
说着,就起身,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个匣子塞到怀里,想了想,又取了一个荷包,硬是塞给赵少武,“拿着,见面礼该给的,要不然可就失礼了……”
荷包轻飘飘的,里面塞的肯定是银票。
赵少武心道:拿着吧,回去太孙还得另外再赏两倍。这事划算。
等赵少武面无异『色』的收了钱,这位的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为了不叫消息走漏,县令大人只带了一个随从。
出了门,三子架着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钱通出了班房,手里拿着呈文,追了出来。看到一天中曾两次遇到的三人,他愣了一下。心里暗暗警醒,这三人都改了一次行头,肯定事有不对。
他把呈文递给正要上马车的张县令,想提醒一下。结果张县令一把把呈文给撕了,“钱师爷,你早点回去吧。这东西就不要写了。”
怎么就改主意了?
他这一闪神,张县令已经上了马车。他才要出声提醒,胳膊就被那贵公子打扮的男子给抓住了,对方摊开手掌,他就看见一面金黄的牌子,上面只有两个字禁卫!
他倒吸一口气,赶紧伸手捂住嘴,然后摇摇头,保证这事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然后就睁着眼看着这马车远去了。
赵少武和张百寿在马车上,三子和黑牛坐在车辕上,一人一边,那县令的随从,只能在后面跑着。
马车在城内走的慢,那随从还能跟上。有他跟着,出城的时候连盘查都没有。赵少武一直跟张百寿说京城里的事。比如吹嘘他跟着蒙将军去北康迎接太孙的事。如今太孙的事没有哪个当官的不关注。未来的主子啊。跟这位主子套上关系,那前途还用愁吗?
注意力这么一分散,等发现马车跑起来,把他的随从甩的远远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面『色』一白:“你……你不是……你是赵家的小公子……”
“我是啊!”赵少武轻声道:“我也是奉命来请人的……”
“奉……奉……奉命?”张百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奉了谁的命?”
赵少武一个手刀过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钱通是吓的心肝儿噗通噗通的跳,回到班房里,浑身都汗湿了。
孙典吏就问:“怎么?呈文不行?”
钱通摇头:“大人出门了……说……呈文不用写了……”
孙典吏面『色』一变:“带了多少人啊?”
钱通竖了一根手指,“一个。”
“坏了!”孙典吏起身,“不行,得……”
钱通赶紧拉住:“已经无人可以禀报了。”能当家的都没了。
可这丢失了主官,他们下面这些人也是要吃挂劳的。孙典吏坐下:“等……等消息……”
结果那随从一个人回来,县令大人跟丢了。
完了!这次真完了。
孙典吏叫上刘捕头,“走吧!咱们去府城一趟。这事光是呈文已经不行了。”
两人连夜到了府城,可泉州也正『乱』着呢。
从知府、知州、同知、到通判,一夜之间,都没了。
只知道几位大人去赴宴了,说是京里来了一位大人物,结果这一去可好,雅间里只剩下残羹剩饭,人却不见了踪影。谁都没见他们出来,可人就是这么消失了。
孙典吏到了知府衙门,就看到一副『乱』象。找了门子叫给知府大人递话,“咱们县几位大人都失踪了,请千万通融,帮咱们通报一声……这可不是小事……”
那门子就指了指大门外的几辆马车:“你们丢了大人?呵呵!他们连捕头和典吏都丢了,来的是师爷。还通报呢?给谁通报?你们丢了你们大人,我们还丢了我们大人呢?去去去!忙着呢,我们这正准备去巡抚衙门呢……”
啊?
“都丢了!”张文华为江北巡抚,此时看着一大摞的呈文,还有络绎不绝的往进来送的呈文,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都丢了呢?”
正愣神呢,外面匆匆来报:“抚台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本官知道不好了!”张抚台气道,“说,又是谁丢了?”
“不是谁丢了……”来人喘着粗气:“是来了……来了……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来了!
张文华面『色』一变:这怎么该丢的不丢,不该丢的全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