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来仪(9)
一听谋害汗王的凶手是长宁, 她周围的人迅速的散去,只留下长宁带着林厚志站在中间。
“我杀的大汗?”长宁耻笑, “是不是我杀的大汗……对这种指责我都不屑的去辩驳什么。如今我还站在这里,靖国的太孙也还你们的监视之下,使团更是被围堵的严严实实的, 都在城里呢。我杀了可汗?图什么?图把靖国拉下水?嫌弃我们这些人死的慢?上赶着找死呢?”说着, 就顿了一下,她扭脸看向庆格手里的王杖, 对着庆格道:“大汗把王杖交给你,难道没告诉你王杖的秘密?”
什么?
什么叫做王杖的秘密?
王杖能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秘密?
众人瞬间就变了脸『色』,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庆格不由的就抓紧手里的王杖,若是王杖之中另有秘密,可自己却不知道,那这王杖的来路,可就不好跟人解释了。
云姬却急忙喊道:“我儿哪里知道王杖的秘密?汗王交给他王杖,只是奉旨办差的一个凭证。可不知道什么秘密不秘密。”
咬死了汗王将王杖交给庆格的时候, 是活着的。王杖在庆格的手里,只是办汗王交代下的差事。
至于之后汗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推说不知便是了!
长宁却笑,“其实想闹清楚这件事一点也不难……如今汗王没了……靖国有句话叫做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大的事情都要等下一位汗王确立之后, 再做查问。本公主又跑不了,你们怕什么?怎么?就无人想知道这王杖的秘密?其实, 打开王杖里的秘密, 真相就出来了……”
云姬变了脸『色』, 呵斥庆格:“杀了这个女人,她是靖国的公主,目的就是挑拨北康内斗……”
巴根迅速的拉弓『射』箭,弓箭如流星似的飞出去,『插』在云姬高高的发髻上,“一个小小的舞姬,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云姬,你太急切了。”如此的上蹿下跳,“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长宁看向那王杖,“汗位的传承可不是一根王杖的归属能决定的。传承王杖,其实是传承王杖里的秘密。比如,可汗确立的下一任可汗的诏书,就藏在王杖之中。当然了,里面也许还有只有汗王能知道的一些关于北康的更多的秘密。如今,只要将诏书拿出来,看看继承人到底是谁?如果继承人是二王子庆格,那汗王倒是真有可能下令叫他拿下巴根和阿尔木。可如果诏书上的继承人不是庆格……那汗王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反向推之,既然汗王不会下这样的命令,那庆格必然是假传汗王旨意。那他为什么要假传汗王旨意呢?反推到这里,是不是就很有意思了。”她含笑看着云姬和庆格,“如今就看,你们敢不敢主动开启这个秘密了?”
庆格看向云姬,想要确认长宁的话是不是真的。
云姬想起毕兰可汗临终前那奇怪的微笑,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她怀疑,汗王当时就想到了如今的情况。
她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忙道:“你一个靖国的公主,怎么会知道如此的秘密?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几个王子不知道,妃嫔不知道,大臣不知道,却偏偏一个敌国的公主知道……这话谁信?”
长宁摊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谎言,试着打开王杖就是。这王杖总不会也被我动过手脚吧。再说了,这样的秘密,本就是一代汗王传给下一代汗王时,需要亲□□代的。如果不能亲□□代,神山上还有长老们呢。这样的秘密,不是我能杜撰出来的。至于为什么我一靖国的公主却知道如此隐秘……那就得从冒都可汗说起了。咱们的毕兰可汗,汗位是怎么来的?”
她嘴角『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这叫云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发现,长宁的这个笑跟毕兰可汗临死时挂的笑是一样的,有点怪异,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才要说话,吊足了大家胃口的长宁才道:“当年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而涉事的人,也都已经作古了。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当年冒都可汗在位之时,还是王子的毕兰可汗,确实一度得冒都可汗的喜欢。尤其是在凉州一役之后,救了冒都可汗回来……可谓是风头无两。可这功高还有盖主一说呢。从冒都可汗随后的几年里,加倍的宠爱幼子扎卡就可以看的出来。当年,冒都可汗留在王杖里的诏书是将汗位传给扎卡……可是天佑咱们的汗王,扎卡在冒都汗王升天的那一天……离奇的突然就消失了……而我是这一切的参与者。你们都知道我在可汗继位的事上是出了大力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力了,却无人得知。如今毕兰可汗已经升天了……扎卡……”她说着就看着云姬笑了一下,“扎卡八成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至于他在漠北的事……八成也是谣传吧……”
云姬的脸就白了。
这个长宁,好恶毒的心思。
王杖里有诏书,若是诏书不是给庆格的,那自己和庆格就是谋害汗王的凶手。若是诏书是给庆格的,她又留下了一个活扣。就连冒都可汗的遗诏都被先得到王杖的毕兰可汗矫召了,那么庆格先得到王杖,是不是同样存在矫召的可能呢。这给了巴根和阿尔木一个不遵从遗诏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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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当年继承汗位的事。
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的。除了毕兰可汗就是她了。可她嘴里的就一定是实话吗?
未必吧!
而且她还用了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借口,那就是当事人作古了。说说也无妨。
其实她心里非常确定,扎卡还活着呢。
扎卡是活着的。不仅是活着,还活的很好。统一了漠北,确立了根基。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一个金库就想打发他?
不会的!
他活着一天,就会想着重回王庭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一天。
她现在怀疑,长宁这女人很可能早就知道自己和扎卡还有联系,甚至这次想借助扎卡的力量,所以,她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这也就给了扎卡一个抢夺汗位的借口。
那么,可以预见,哪怕庆格登上汗位,只怕想要把这汗位坐稳,也不容易。
可是,如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坐上汗位,还有喘息的机会。可要是坐不上汗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番话下来,毕兰可汗是怎么死的,没多少人关注了。一个个的虎视眈眈的,都盯着王杖呢。
巴根不催着叫打开王杖的机关,反倒是催着:“王杖交出来……”
阿尔木冷笑:“为什么不当众打开,你又想图谋什么?汗王早就叫人暗地里查你了,你跟长宁那个女人也早就眉来眼去,她又知道这王杖的秘密,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被你们动了手脚……”
巴根恼道:“你放屁!长宁那个女人一直偏向的是庆格……”
“她偏向庆格?”阿尔木觉得巴根的脑子有问题,“刚才哪一句话,她是偏向着庆格说的。她明明在想办法在帮你。”
云姬忙道:“没错!长宁那个女人早就跟巴根勾结在一起的。他们一起谋害汗王。三王子,二王子是支持你为汗王的……”
阿尔木哼笑一声:“『奸』诈的女人!不要以为支持本王,本王就能饶你一命。你这条命,本王要了……父汗那么喜欢你……你得下去跟父汗陪葬去……”
相互攻讦,搅动的一池浑水更浑了。
庆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长宁身上,“长宁公主,真是好口才。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叫您说的这么复杂。我确实是奉了父汗的命令行事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他扭头看向巴根和阿尔木,“如果父汗的遗诏放在这王杖里……而父汗又确实是叫我处置大哥和三弟……你们两人就没有想过原因了吗?也许这里面的遗诏,不是给你们的,当然,也不是给我的。很可能就是给老四阿拉坦仓的。上面有两位强有力又压服不住的兄长,所以,父汗才叫我手持王杖,为了下一任可汗除掉你们。”他手里握着王杖往前一递,“不是要打开吗?阿尔木,你来!看看这遗诏到底是给谁的。如果不是我,也不是你们。那么父汗的死……如果我有动机,你们也一样有动机……”
顷刻,王杖成了烫手的山芋。
谁都想看,谁都不敢看。
庆格就看亲卫营和虎狼卫的两位统领:“那么……两位是否要执行汗王的命令呢?你们是父汗的亲卫。保护父汗,执行父汗的汗令,是你们的职责。如今,父王已遭毒手,他的命令你们也要视若无睹吗?”
云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庆格总算醒过神来了……还算是有救。
刷的一声,顿时刀出鞘,弓上弦。
三方剑拔弩张。
长宁心里默默的算着时辰,快了!快了!子时就要到了。
到处的火把,灯火通明。
猛地,天空中升起红『色』的烟花,继而绽放开来。
紧跟着,王城东南西北四方,大火皱起。
火势升腾,浓烟翻滚。
然后是受惊的牛羊马匹,嘶吼着,跟疯了似的到处『乱』窜。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糟了!是粮草!”
云姬忙喊道:“一定是南靖人……”
“谁在污蔑南靖人?”林雨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若是南靖人……本太孙还会前来送死吗?”说着,声音就近了,“姑姑,侄儿来看看您。『乱』起来了,您可还好吗?”
长宁眼里就有了笑意:“还好!”她看向三位王子,话却是对林雨桐说的,“如今粮草被人偷袭,咱们姑侄倒是更稳若泰山了。今年北康的日子要想好过,估计是又得从靖国伸手要了……你我姑侄的用处大着呢,暂时是死不了的……”
这话倒是实话。
三位王子对视一眼,在这事上达成了默契。
庆格就对护卫营的统领点点头:“请长宁公主和太孙殿下王庭内歇息……”
林雨桐就下马就笑,没人注意到她坐在的马并不是那匹飞舟。她搀扶长宁公主,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两人施施然的朝王庭内走去。
走远了,还能听到三方的争吵声:“一定是阿拉坦仓!”
“没错!从头到尾,都不见他。”
两人回了长宁公主的帐篷,添福添寿等人,早已经等着了。伺候长宁公主换了奴婢的装束,只外面披着她自己的大斗篷。添寿就说:“按照太孙指定的路线,朝西南的方向,一路都是咱们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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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点点头,“发信号吧。”
添福马上就把手里的小铜盆扔到大铜盆上,顿时发出极其响亮的相撞声。
外面冲进来一侍卫,“怎么回事?”
添福摊手:“失手……失手……”
话没解释完,就听到一声呼喊:“……王帐……着火了……大汗……在里面……”
冲进来的侍卫火速的冲出来,都是侍卫营的侍卫,他们被训练的,除了大汗的事,再无大事。
着火了!王帐着火了!
汗王的遗体还在王帐之中。
林厚志出去,见门口还有要走没走的侍卫和奴婢,就吼道:“快去救火啊!想叫汗王尸骨无存吗?”他手里拎着盆子,一副要救火的架势。
然后帐篷里的人,或是拿着壶或是拿着盆或是拿着桶的,一股脑的冲出来,汇入来来往往救火的人群中,转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长宁并不需要人搀扶,去了斗篷之后一身短葛的装束,行动更便捷了。
一路朝西南方向走,越走人越多。沿路的奴婢和护卫都紧紧跟随其后。
出了王庭,外面更『乱』。到处都是奔逃的牲畜和百姓。
林雨桐带着人,只从偏僻的没人注意的地方走。这些地方,反而是人最少的。
北城门外,林雨桐一个呼哨,一群马呼啸而至。
领头的可不正是飞舟。这些提前被安置好的马,都归它统领。不管城里城外怎么喧嚣,马群都没跑散了。
她吆喝一声:“上马!”
个个都是在北□□活了那么些年的人,骑马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群二三百人的队伍,朝着北边的高岗疾驰而去。
“来了……来了……”蒙放站在高岗之上,呼喊了一声。
阴成之等人才从背阴处走了出来,只见数百人的队伍飞驰而来,不是‘太孙’还能是何人。
迄今为止,整个使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的等到子时,可等到子时的时候,却是北康王城四面起火的时候。大『乱』之下,不知道从哪里跑了一个手持令牌的北康将军,突然将守着使团的兵将都给调走了。或许是听说会有人来替岗,这些护卫并没有犹豫急撤离了。可所谓的替岗的却没来,来的只有太孙的侍卫那个叫林谅的少年来了,他交代了蒙放两句,留下五十个人,骑马又走了。
于是,他们整个使团,就跟着这五十个人,混在来来往往逃命的平民和贱民之中,从城里逃了出来。却又被安顿在这高岗之上。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不光是太孙来了,就是长宁公主也跟着跑出来了。
“这……”谁能告诉咱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次出使,简直是莫名其妙。
只是和谈,犯得上这么逃跑吗?
林雨桐骑在马上朝四爷伸出手:“上马!”然后就吼其他人,“想死在这里的都留下。不想死的,都上马!骑不了快马的,找自己的侍卫带着。不要逞强。咱们这一路……要直奔凉州。需要奔袭五天五夜……”
“太孙殿下。”上官淳喘着粗气,“臣不是不听命令,臣实在不知道这么做的必要『性』到底在哪里……”
林雨桐骑马过去,一句废话也没有,俯身一个手刀过去,人就晕了。她大喊:“蒙放,把人绑在马上,马上出发!我现在没工夫解释……也不想听你们任何人的废话,我要的是服从,绝对的服从!都听到没有?”
文官们一个个的,除了心惊胆颤,啥玩意也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