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91)
清宁对这种事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干嘛啊这是?”她不解, 事实上却确实是理解不了。
林雨桐没言语,等四爷回来才问:“是不是三哥做什么了?”要不然小生意做着, 干嘛找了个男人说嫁就嫁了。
四爷‘唔’了一声:“老三大概是想那生意挤兑的做不成了,好叫清辉能脱身干点正事。”
哦!
就说嘛!
老三现在的身份跟以前可不一样的。有钱就有交情。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的。
那游戏厅说了归齐那也是灰『色』的营生。派出所隔三差五的多去溜达几回, 也不着何小婉的麻烦,只把不良少年带去关上几天,那导致的结果就是越来越没人去光顾那边的生意了。没人去, 没钱赚。省的毁了自家的孩子,也免得毁了更多的孩子。
要是还不足兴, 叫生之前相好的老流氓, 埋伏在附近恐吓那些光顾生意的小朋友, 那效果就更好了。
别看在学校开了小卖部,但那赚的钱跟游戏厅比起来, 简直不值一提。要是不那么贪心的话,其实守着那么个小店,也能衣食无忧的。
但是吧,那话是怎么说的, 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一个月那点钱不能满足她的消费了。
以前还能吃苦,回过头叫她去下地,去饲养场上班, 那真不行了。
受不了了!
明明能享福的对吧, 干嘛非得受罪。
林雨桐跟清宁说这个道理, “……也别觉得人家这么做是愚蠢。谁也不是笨人。但也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你以为她自己不知道过来会不受人待见?她心里清楚。可为什么来了?真为了占咱们多大的便宜?都不是!说到底, 惦着脸来跟咱们套交情。不过是为了一句话——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为了清辉和清涓。”清宁不可思议。要真为了孩子,干嘛选择走这一条路呢。
“她如今是看出你三伯是真不想跟她过了。”林雨桐就说,“那孩子怎么办呢?跟着她?她不认为不叫清辉上学有错,反正只要有来钱的营生就行吧。她觉得她弟弟那时候是没办法,只有那一条出路。”那时候想跳出农门,真就只有上学一条路。“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三伯不是已经经商了吗?你爸和我不是也都有权利了吗?不管是跟着你三伯经商,还是我和你爸将来给孩子安排工作,都是出路。所以真不一定就非得走考考学。”
清宁一头的懵,但又觉得她这个见识和这个思维模式下,好像还真挺有她的道理的。
林雨桐就笑:“两孩子得靠着你三伯,她清楚的很。可你三伯会再婚吗?再婚了要不要孩子?这有了后妈,前头生下的怎么办?孩子的处境不好怎么办?将来继承不到家业怎么办?谁的话你三伯会听?你二伯还有你爸和我。有我们说话,将来你三伯就是娶回个妖精来,那也得把尾巴藏着。她不知道自己赖着金家挺没脸吗?但话说回来,要脸干嘛。她就得回来,就在把自己当成金家的一份子。如此,不管这后来的是谁,生几个孩子,都休想扎翅。就算是你三伯真不顾你二伯和你爸跟我的想法,纵着后娶的,对清辉和清涓不好。那你说我跟你爸能眼看着可怜的孩子不管?”
清宁眨巴眼睛,“就是她既想过好日子,又舍不得孩子。知道没本事叫孩子过上好日子,就只能mǔ_zǐ 分开,但目的始终没变……还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
大概齐就是这样了。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想法了。
谁也不是真蠢,谁心里没点小算盘。
不过就是一个人一个想法,你不理解归不理解,但她从她的道理来出发,似乎也没错啥。
好吧!
清宁砸吧下嘴,“……有点自私吧……”
“谁不自私?”林雨桐摇头,“自己为自己谋划都谋划不明白的时候,谁还管别人的感受。”
清宁撇嘴:“那也可以跟彩儿婶子似的,找个人上门吧……”
彩儿婶子是说韩彩儿。
林雨桐就又叹:“何小婉是咱们村的人,但韩彩儿的娘家也不是咱们村,为了招赘不选择会娘家而是留在了夫家的村子?”
“这个……”清宁自诩脑子够数的人,有时候真没法理解这些人的做法的。不捅破不觉得奇怪,其实捅破了是挺奇怪了。
女人离婚了,不应该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吗?留在前夫所在的村子,还跟之前的大伯子小叔子妯娌之间来往,不是很奇怪吗?
多尴尬啊!
别说院子啥的在这边,如今这宅院早能买卖呢。就算把村里离婚所得的院子卖了,这钱换到任何一个村子都能再买来差不多的院子。真不是非留下不可的。
是啊!
这是为啥呢。
林雨桐也是借着这些七事八事的再教育孩子人情世故,“做人难……难做人!你现在还不到那个年纪,体会不了这句话的意思。韩彩儿能走吗?肯定能的。带着儿子改嫁,真没那么难。但问题是,带着孩子过去,那孩子就是拖油瓶。受委屈的是孩子。但留在村里不走,离孩子的叔叔伯伯都近,就不一样了。那招赘来的敢对孩子不好试试,看那些叔伯们会不会管?说到底,孩子的根在村里。三亲六故的,父系的亲人都在这里。孩子留在村子里,跟叔伯们疏远不了。一个好汉还需要三个帮呢。谁活在世上能少得了这个关系?她会考虑,孩子带走了受欺负了怎么办?万一孩子受委屈了没人说话怎么办?等孩子长大了再陌生的地方没有三亲六故帮衬独门独户怎么办?另外就是,等孩子将来长大了,还指着孩子他爸伸把手帮孩子一把呢。毕竟在外面干公嘛,多少孩子能占点便宜。就算当爸的无情,那后娶的不乐意,只怕孩子这些叔伯都不能答应。这也是在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想为自己往前走一步,偏又舍不得孩子受委屈。就只能这么着了。如今你看,再说起来的时候好像韩彩儿就真跟咱们土生土长的人一样。都忘了,她也是先从其他村里嫁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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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复杂的样子。
暂时看到的都是各种的尴尬,可是好处却又看不见。
大概真跟自己老妈说的一样,是不是有好处,时间总能证明吧。
她跟着叹了一声,“那我三伯以后怎么办?”
那谁知道呢?
有钱的男人从来也不缺女人。至于会不会娶回家,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的事?”清辉抿着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休想。”
清平拍他:“你说你怎么那么倔呢!你爸还能亏了你?”
“他咋不亏我?”清辉仰起头来,呵呵冷笑,“我那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就干不下去了?别以为他叫人晚上挡住去打游戏的小孩威胁我不知道呢。要不是他这么干,游戏厅还一样经营。要是能赚钱养我们,我妈又为什么改嫁?一个月给她那几个钱,她一『毛』都舍不得花,全存在存折上了。”说着就吸吸鼻子,“他就是心狠!他就是想娶外面的野女人『逼』的我妈改嫁的!”
清平抬起手想一巴掌挥过去,但到底吓不去手,跺脚道:“你这熊孩子,说的都是什么?”
实话实说而已!
怎么了?
“你爸主要还是怕你……”清平坐下来做到他身边去,“你爸主要还是怕你走歪路。把你的路都堵了。但要是你要钱,三叔二话不说肯定给你……”
“我不稀罕。”清辉吸吸鼻子,“我自己就能养我自己。犯不上靠谁!等我挣钱了,我就把我妈接回来。才不去给人当老妈子。”
清平就又叹。
这事该咋说呢?前三婶当初嫁过去的时候那边说的可好了,说家里有保姆啥啥啥的,过去了就是享福去了。可真过去了,那边把保姆就辞退了。人家那边的儿媳『妇』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大,说是不一块住。但不是啥都不管。说自家那三婶年轻,一日三餐还做不了吗?结果保姆辞了。说是给三百块钱,但这钱就真只给三百,想从里面贪污点买菜的钱都不成。那老头也精明的很,说的可好听了,说想吃啥菜就买啥菜,但从来都是女人挑他掏钱。钱多余一分都不往自家这三婶手里放。做了饭了,人家那儿子媳『妇』有时候也过来吃,吃完一抹嘴就走。咸了淡了的还挑拣。而且人家说了,你们这么过可以,但是彼此两方的家人,不要相互来往。别把你家的儿子闺女三亲六故的往我家招。
这事自家三婶打电话跟自家老妈说的。她自己都说,她就是人家顾来陪睡的保姆。
这话清辉在分机里偷着听见了,心里只觉他妈就是为了他受苦去的。
结果是,啥锅都甩给他爸背着。
清平就说:“当初我妈就劝过,说这事得好好想想。结果三婶咋说的?你想啊,人家要是条件好,在城里其实是找的见的。”事实上是这老头也不是个好东西,打从老伴死了,他都找了五六个了。想要年轻的,又不想掏钱。这个那个的,其实都过不长,他也贪图新鲜,过不下去就算了呗。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后来这不是就不好找了吗?这才在乡下找的,“天上哪有掉馅饼的美事。”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一时起了贪念。想着能雇得起保姆,又每月给三百。那这老头好糊弄,顺便弄点钱去。肯定有这样一种心态在的。
这事跟你爸真没关系。
回县城的以后,她又问徐强:“徐叔那边也没我三叔的消息?”
徐强摇头:“怎么?家里出事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徐叔跟三叔的关系那么好。
清平就说了:“……清辉那脑子怎么就那么轴呢。”
徐强就笑:“还是太小,长大了就明白了。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女人给人家?”这跟爱情跟感情都没关系。就是一种纯属雄『性』的本能。
清平就笑,“那一天得等到啥时候去?”
“要不了多久的。”徐强看了她一眼,“情窦初开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两人讨论这个问题有点尴尬。清平嘴角抿着,想问一句,你过来天天接送我是因为我三叔拜托的还是……但这话在心里转了无数圈,都没法问出口。只试探着道:“你都快高三了,慢慢就更忙了。不用接送我的……”
说着,心砰砰跳个不停,故意看着前面,但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他,怕错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徐强明显愣了一下,他吵清平看去,她抱着书包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他哑然继而明白,她或许也不是无感。
小女孩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两人离的不远不近,在正常的社交距离之内。头微微的低着,留下垂下,遮住了眼睑,看不清神情,只『露』出鼻尖一点点,再低头看,那嘴角也该是抿着的吧。
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子愉悦,心口像是火烧一般,炙热又昂扬。
原来被喜欢的人喜欢,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的心轻飘飘的一瞬间仿佛都要飘起来一般,伸出手想落到那指节泛白的小手上,抬起来,最终还是放下了。然后脚抬起来,不由自主的想朝前一步,理智知道,该退后了。
他压着心里所有的感觉,含混的‘唔’了一声,“那……那你以后跟同学结伴,要是遇到麻烦就是认识我……韩超不敢把你怎么样……别人也不会打搅你的……好好的……”
好好的什么?
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想朝前一步的心,转身就跑,“我先回来……”
清宁的肩膀都在抖:他真的走了!没说半句客气的话。而且很很高兴,那语气里的欢喜骗不了人。没有等自己进屋子,就先跑了。
她慢慢的抬起头,慢慢的自己回家。
知道门关上,她才靠在门边:原来他也只是看在三叔的份上照顾了自己一段时间而已。
是的!
仅此而已。
叫你自作多情!
她有点讨厌自己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出眼眶,她抬胳膊就抹了。
她坐到桌子前,掏课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之前还觉得那谁挺好的,觉得肯定喜欢的不得了。转脸不就又喜欢别人了吗?没关系,过几天我就又会碰上我喜欢了人了吧。没有他总还有别人的。不见面,用不了两星期就忘了。
她这么跟自己说。然后拿清远借给她的英文原版小说,边上放着英汉对照的字典。对照着翻译了起来。清宁说这么做有用,比死记硬背单词有用,那就得试试。
可她不知道,徐强跑出小区又折返回来,靠在大树背后等她进了门才出来。要是她掀开窗帘,看清楚靠在树上抽烟的人是谁,就不会这么一边难受,一边做心里建设,拿着英文小说发泄了。
外面的少年对着窗上的影子抽了两根烟,这才起身离开。
就这样吧。
这就是最美的了。
老三回来的时候,都已经七月份了。
要高考嘛,占用教室等因素在,所以连清宁和清远也都放假在家了。
带回来南边不少时兴的东西,手里这握着手机,连声说又见了世面了。还说跟着周莲去了一次香江等等的见闻感受。
清宁一边听着,一边诡异的看着自家三伯。
笑吧!
高兴吧!
很快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然后等张婶弄了麻辣小龙虾,摆在跟阳台相通的小院子里的时候,老三笑不出来了。
林雨桐和四爷回来,把事情尽量委婉的跟老三说了。
“嫁了?”他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嘴角。
可不是嫁了吗?
没想着离婚她离婚了,没想着这么嘎嘣脆的彻底分开吧,她就真的嫁人了。
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作为男人吧,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嫁人了,这种感觉说不上是美妙吧,但咱还没渣滓到不叫她嫁人。她嫁人当然不需要问自己的意见,但这中间牵扯到孩子的问题。你该明确的站到我面前来,咱把这事说清楚对吧。
之前还说想孩子,要死要活的连清涓都要去了。好像离了孩子活不了了似的。
这自己出门几个月的时候,就把她自己个给嫁出去了?
这都叫什么事?
清宁心想:清涓一送回去,你就不见了。那边肯定以后你是没拖油瓶了,奔着幸福去了。这不也就找她自己的幸福去了吗?按照老妈跟自己分析的这位前三婶的逻辑和道理,她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孩子在老家扔着呢。老三连夜的走了。
汽车这个点没了。但是火车有,过路的火车,在小站也停。只要车次多,其实火车也快,两地之间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
到了县城就好办了,骑着摩托车就往镇上赶。
俩孩子都在二哥家呢。
清辉带着清安和清涓在家里看电视,二哥在一边算账,是给果汁厂收购次果的账。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二姐还忙着呢。这个点夜市上的人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