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27)
林家出事了, 对这边直接的影响就是找四爷寻后门捞人的人打了退堂鼓了。
看!我连我老丈人家出事都管不了, 你看我能管谁?找我去捞人,压根就不靠谱。
在丁爱民在聚赌的, 可不都是附近的人。一个镇子上混的, 有些跟老三都有不错的交情。出事了,人家爹妈拿着两包点心过来, 说大侄子,知道你人头熟,想想办法, 给捞出来吧。你看那么多罚金,咱们也掏不出来。是不是给人家说说,少给点行不行啊。
林雨桐心说, 咋叫人家给少点?人家那罚款是有正当用处的。上交上级单位百分之多少, 然后其余的都是大家过年的福利了。没发现越是年节的时候, 抓赌抓黄的越多吗?给你们都少了,人家没钱过年了,这钱叫我们家填补还是怎么的?
这不是一个两个, 拿面子就给换回来了。
这可是一群,十多个人,一个镇子住着,谁跟谁没点交情。给这个办不给那个办更容易得罪人。
怎么办呢?
四爷说了,我现在没法说话。就把林家怎么怎么了, 最后怎么怎么的, 学给人家听, “要是换在别的时候,您开口了,说什么我都得给您办了。可这个时候,人家都怕跟我接触,就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瓜田李下的,怕我为的是林家的事……林家那是是判下来了,改不了了……人家办不了事,自然都躲着我呢……”
听起来好似有点道理。
人家是不知道跟林家的关系有多深的。就知道老三的车当初是老二老四的老丈人想办法不要钱叫开回来的。这关系那肯定实在的很了。
却不想着,那后娶的丈母娘娘家出事了,跟这边有个屁关系。
反正借着这事,和和气气的,谁也没得罪的把人给挡回去了。
四爷还特意去了一趟派出所,拿着好烟好酒,算是给这些人求个差不多的待遇。
遇上罚金没交齐的,不能总在外面晾着,这事不说人家也会照办。这副所长多机灵啊,一看四爷就知道是赶着鸭子上架的。
这位立马就接下了,还特意带着四爷往那些被拘留的人面前走了一遭,说话声音可大了,保证那些人都能听见:“……你老弟既然开口了,那没话说……肯定得照顾的好好的……好吃好喝暖暖和和的,不叫受罪……干啥破费这么些呢,叫人多不好意思……你这人没的说,就是有人情味……”
然后老三来看他的狐朋狗友,听了一肚子感激涕零的话。
你家老四人不错,真的!我是没想到他能来给咱们说情。
自从你家老四来了,咱也能不受冻不挨饿了,老三,哥哥记你的人情。
林林总总的一大箩筐的话,这个说了那个说,好像真是他求了老四似的。
得了!何小婉还担心过来一趟得被求着捞人,这会子一看这样,他们是长不了这个嘴了。
他能说啥:“我以后给兄弟们送饭来。”好吃好喝的送些日子,这情分就算是尽到了吧。
林家成没上门来求助,他当然也是没脸求助的。
不过好在林家还有另外一支,林家成当年对林玉健是有恩的,想办法把侄儿送去当兵,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给了侄儿,这算是他施下的恩德。
一个电话过去,林玉健连夜赶回来了。
林家成也没说邓春花的事,只说了大儿子的事,“这么混下去不是个事,叫学个手艺去吧,不管是修电器还是修啥的,将来能自己混一口饭吃的手艺就行。”
这事林玉健二话不说就应了,也不用林玉奇收拾东西,拎着就出门往车上一塞,也不回去看他爹妈了,“时间紧,我就不回去了。给为我爹娘说一声就行。”
林家成站在门口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办完了这事,林家成又找了苏友德,“……别的也不求,只把玉龙调过来,放在你的手底下……”好歹不会因为这个当爹的臭了名声而被打压出不了头。
这个也不是太难办的事,半辈子的交情了,苏友德一口就答应了。
只剩下闺女的事了,也不说工作了,找个家境好的对方,赶紧嫁出去,才是正经。
想着过年的时候,把这事跟亲朋好友都说一说,也好叫大家都帮着看看。
八三年的春节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来到了。
零零星星的有点鞭炮声,这都是舍得花钱的。
除了四爷,这条巷子里也就刘保家买了鞭炮。年前的时候就听见刘保嘚瑟呢“不买不行,家里有两个放炮的娃儿,搁在家里闹呢。”
说是抱怨,其实是在炫耀。
炫耀啥呢?炫耀他们家有儿子。
林雨桐和英子不会多心,但刘成家的媳『妇』忍冬就翻着白眼,站在门口,把围裙拢起来擦着手,挺着大肚子过来跟英子说话:“张狂啥呀,就他家有儿子。有儿子也不姓刘!”
因为刘保当时是招赘出去了,别管是明招还是暗招,当初肯定说了要给人家顶门立户。生了儿子要跟着老婆的姓的。
这边说着呢,刘保从他家闪出来了,“我家就有儿子,我就了不起怎么的?”
不是俩儿子吗?
人家回去就给二儿子换姓了,除了大儿子跟着老婆的姓氏,老二儿子和小闺女,都姓刘了。
大年初一早上就嚷的满巷子的人都知道。
忍冬低着头一句也没说,英子跟林雨桐就笑:“她那是憋着劲要生儿子的。”
是呢!如今这日子过的,时时刻刻的都有人提醒着,没儿子就低人一大截。
有儿子的过年就是借钱也得给儿子买炮仗。你听那有儿子的,满巷子都能听见叫儿子的声音:“……赶紧的,妈的老子给你买了炮了早上你给老子睡的不起……”
四爷则在门口,抱着清宁,叫她点炮仗玩。
用棉花的秸秆烧了一头,长长的带着火星子,这丫头也是胆大,伸着就敢点。
刘成在他家门口站着吆喝四爷,开玩笑说:“你家闺女就是会放炮,那也是人家的人……”
胡说八道!自家的孩子到哪都是自家的。
金老二说四爷:“你也不怕把孩子吓着?”
说是男女都一样,但真的能把男女看成一样的还是少。
在城外住着的,都是分出来的。老宅都在街道上呢。大年初一早上刚起来,在家里吃了早饭,这就得去老宅了。
老宅这边,人家大厨房被老五占用了,许是怕这些儿子媳『妇』回来用厨房,再用了他们家柴米油盐,所以过来的时候,人家那厨房的门是锁着的。
这就很尴尬了。
老两口能用屋里的炉子做饭,这一大家子回来,咋做饭呢?
大年初一的,金大婶坐在炕上擦眼泪。
金老二懒的说老五了,就说他老娘,“跟我们过去过,就说是给我看孩子了。我爸正好给英子帮帮忙,行不行?”
按规矩要么跟着老大,要么跟着老小。如今跟着这不大不小的,算怎么回事?
金大婶还没说啥呢?
金满城先喊了:“老五就是没囊息,连个媳『妇』都管不住,要走他们走!看能耐的他们,这家里有他们的啥……”
撺掇着爹妈把老五往出撵,最好他们能搬回来。
真要这么做,当爹妈的可就跟老五结成仇了。
金老二瞪老大:“说啥呢?关老五啥事?”
老五媳『妇』是这不好那不好,但老五就那样。脑子不机灵,有一股子蛮劲。当爹妈的为啥对老五的媳『妇』啥也不说呢,就是自己知道自家的孩子。老五这家,要是有个能拿的住事的还行,要是碰上个啥事都拿不住的,他这日子其实更难过。没主见的人再搭上一个没主见的人,想想愁人不愁人。被外人坑死了都不算完。
但老五的媳『妇』这不好那不好,尤其是扣扣索索的,叫人看不上。可这放在他们两口子这家里,就能过。只往自家划拉,一分都不往外掏。不管你多看不惯,但不得不说,人家这日子凑活着就能过下去。
真要为自家兄弟考虑,就那么包容了。只要自家弟弟的日子能过下去,就行了。
老人不跟着过,他们爱咋过就咋过去?何苦受这气。
况且借口都是现成了,叫老人过去帮忙的。
英子的姥姥没了,那边少个帮衬的。自家爹有手艺,老娘又确实离不开孙女。过去不是正好?也不说把老人就分给他了,就说是去帮忙的。也叫老两口的日子过的宽展一些。
老五蹲在一边也不言语,马小婷靠在门边好像说的话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似的。
然后这年怎么过?
大年初一的,一家子去了金老二那边。人家老五两口子还跟着呢,就去那边吃。
英子年前只留了三斤肉,他们一家三口嘛,能吃多少。
如今这十多口子人,那三斤肉还都包了饺子吃了有一斤了,只剩下两斤左右,咋办呢?
林雨桐把自家的东西又端过去,几个妯娌下厨,整整坐了两桌子。
马小婷该干活还干活,别的活儿干不了,就做灶膛前面烧火,半点尴尬都不见。
李仙儿拉了林雨桐在外面说小话:“怎么有脸的?”
这有啥没脸的?
还有更不要脸的呢。估计李仙儿现在还不知道。清丰还小,不会说话。跟清平和清宁还不一样。这两丫头是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老五没成『色』的,把孩子们身上的红包给哄去了。清平在老宅的时间长,她五叔要她的东西,她还没有那种是外人要我的东西的感觉。但清宁不一样啊,到底没再一起生活过,这丫头有很有领土意识,是她的就是她的。她五叔把她衣服兜兜里的钱拿了,她当时没言语,转脸就跟爸妈告状了。
还顺便指了指炕上躺着的清丰,“还拿……他的……”
现在这孩子,能有多少压岁钱?
林雨桐是给了这些孩子一人一块,这算是大钱了。
年前四爷还专门去信用社给老两口换了一叠子一『毛』钱的『毛』票,结果他老娘还嫌弃他手太大,面额太大了,为啥不换点一分两分的那边『毛』票票。
这时候的一分两分不是硬币,就是纸币,压岁钱很多都是给这样面额的。
如今这换新钱都是要找熟人的,专门找人家给预留出来。四爷实在没脸说给我家老当家的换上一分钱的面额的。丢不起那人!
最后还是金大婶自己跑去了信用社,给换了一堆一分两分的来。
这还得是关系亲近的孩子才给的。
四爷和林雨桐又不带孩子出门给同事领导拜年,孩子身上的钱也就是今儿人家给的。加起来也就两块不到的样子。结果老五还给要去了。
林雨桐没给李小仙说,何小婉就说她:“你不说我一会去说。要不然大嫂子那人还当是再二哥二姐这丢了呢?再找来?”
才不会!
老五那德行,谁都知道。也不是只今年拿过俩孩子的红包。去年孩子小,跟现在的清丰一样,还不是给拿去了。那事还是李仙儿瞧见了,偷『摸』着跟林雨桐和英子说的。
你说这事,真计较起来就那不到两块钱,跌份不说,关键是大年下的,俩媳『妇』说了,金大婶是想当成没看见都难,少不得又是一顿吵嚷。
这回林雨桐还当没看见,就看他老五能不能指着孩子的压岁钱发财了。
就跟英子似的,一年两年的忍让你,你要是这么哄着孩子的钱,英子心里能舒服?谁也不是傻子。
李仙儿在厨房就骂了一声:“羞了先人的!”
是!这会真是羞了先人了?
要是金老祖知道他家后辈还有这德行的人,是得羞的无地自容的。
骂了人了才又说一直烧火的马小婷:“你也别把男人的包掏的太干净,你看叫他丢人家伙的拿娃们的压岁钱……”
说良心话,这话不算是胡搅蛮缠。
当大嫂子的这么说,其实是合适的。
马小婷却头都不抬:“我咋管男人是我的事,他不争气是他的事。要说说他去,别说我。”
把李仙儿给顶了回来。
老实说,这马小婷不是不知道道理,她就是摆明了不想讲道理。叫她占便宜就是硬道理,别的谁再说啥,都是白瞎。
金大婶就跟英子念叨过:“马瞎子不光是眼瞎,还心坏!”
马瞎子是金大婶给五儿媳『妇』取的外号,这事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她是对老五媳『妇』的厌恶比对老大媳『妇』更甚。
没一块生活过的不知道,如今一接触才知道,他妈的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奇葩。
李仙儿是憋着气,没在大年初一给闹起来。
林雨桐还觉得奇怪,这可不是李仙儿的『性』子啊。英子才小声道:“过不起年了,老大找爸偷偷借了五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