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抬头看着福晋眼角的皱纹和通红的眼睛,心里蓦地就一软,抬手拉了福晋的手,“都是我的不是,你这辈子跟着我受委屈了。”不能给你尊荣,连个孩子也没有,“以后我常回来陪你……”
“胤禩!”八福晋的声音突然就高亢起来,“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有什么顾虑。与其看着你这么憋屈的活着,我更愿意陪你轰轰烈烈的死……”
弘旺的脚要迈进书房了,福晋的声音就清晰的从里面传来。
憋屈的活着?轰轰烈烈的死!
你们倒是轰轰烈烈了,可我和姐姐呢?
也陪着一起轰轰烈烈?
他悄悄的退了出来,福晋和阿玛中,加不进去任何人。包括自己跟姐姐。他们才是一家人。
等这边八爷把八福晋打发回去了,伺候的才来回禀:“……阿哥来过了……听见福晋跟您在里面说话,才有走了……”
弘旺来过了,这是来看自己的。可没进来转身就走了,只怕是听到福晋说的话了。
这孩子啊!
弘旺没地去,直接进了宫。跟弘历商量的章程还没出来呢。
他如今进宫比他阿玛还方便,直接给了牌子,说进来就进来了。就是到了皇上这里,一般皇上就是见人,他也能在一边守着,反正就是没有瞒着他的时候。
今儿皇上好似跟张廷玉在商量什么,他听了两句觉得没劲就悄悄的退出来了。转而跟后面住着的皇后去请安。
皇后这里正热闹,弘历带着弘昼来请安,弘昼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死活耍赖要跟弘历他们一块干活。满世界的溜达这多好了,还能查贪官,“皇额娘,您跟皇阿玛说说呗,儿子真不怕得罪人。别人都能去儿子怎么就不能去了?再说了,儿子再差两月就十三了。”
“那就等两月再说。”林雨桐笑着跟弘昼说话,却招手叫弘旺近前来,然后将烘焙的点心递过去,“尝尝看。”
弘旺坐下客气的接了,弘昼又窜过来从弘旺边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小块,“我尝尝。”这个中间夹了蓝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颜色怪怪的。
不过这味道吃到嘴里还不错,酸酸的配上这甜味吃在嘴里一点也不甜腻。
“那是蓝莓酱。”林雨桐用帕子擦了擦弘昼的嘴角,“慢点吃,这东西多的是,回头给你拿两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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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蘸着吃饽饽。”弘昼马上响应,“要大罐的。”
这个吃法真是……
好吧!你高兴就好。
弘历在一边矜持的吃着,看着弘昼的眼神满是宠溺,“你别闹皇额娘了,自己都说了快十三了,还跟孩子似得赖着额娘。”说着就对林雨桐道,“皇额娘,儿子觉得,五弟就是该狠狠的吃点苦头。”
这是要拉弘昼过去陪绑吧。
林雨桐拿帕子擦了擦手,笑了笑去没言语。说时候,自己不烦弘昼。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还是个小学生的年纪,处处小心敬慎装傻充愣撒泼打滚的自黑,为的是什么?自保而已。
知道皇家的惨烈,所以压根他就没想往里面掺和。他看似被弘历说动了,过来讨差事,可这一举一动莫不是故意表明他只是个贪吃的孩子。真叫这个孩子去查贪官,会叫天下人笑掉大牙的。
弘旺同情的看了弘昼一眼,弘历的心黑着呢。被这么惦记着还不定怎么着呢。
这么想着,他就朝皇后看去。
就见皇后细心的在将她说的蓝莓酱抹在糕点上,然后又递给弘昼。
弘昼嘻嘻笑着接过去,三两口又塞到肚子里去了。
林雨桐笑着叫人端山楂茶来,然后笑看弘昼,“真想去?”
弘昼心说傻子才想去。可自己说不想去不行啊,熹额娘都说了,叫自己去长长见识,哥俩也有个照应,弘历又再三的保证带自己玩,那自己要是不去,在他们眼里自己成什么人了?长大了所以不傻了?那自己的麻烦才更大。
心里苦的跟黄连似得,脸上还不得不笑着,然后点头跟小鸡啄米似得,“等儿子回来给您带好吃的好玩的。”
林雨桐心里难免升起了两分联系,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声,“想去玩就去玩吧。跟堂兄弟们熟悉梳洗也不是坏事。既然想去就去吧……”
弘昼心里咯噔一下,真叫自己去啊?!他垂下眼睑,想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脱身?装补是意外的伤一次?
正想着呢,就听皇后道:“不过,你哥哥们的事情你现在还干不了,真叫你去干,世人就该笑话你皇阿玛了。这么办吧……这大军出征还有专门管粮草军备的呢。这么多的皇家阿哥,不能叫谁受了委屈。你呢,是吃喝上从不委屈自己,这后勤的事就交给你。不管热走多远,你都得安排的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这个不难吧?”
弘昼心里一喜,这是最完美的办法了。不由的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抬起头朝皇后看去,眼神跟皇后一对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这是看出了他的难处,在帮他呢。
他噗通一声跪下,面上嬉皮笑脸,但心里却是真诚了。头磕下去的那一瞬,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皇额娘……”这一句叫的诚心诚意,“多谢皇额娘。”
弘旺眼睛闪了闪,不得不说,这嫡母跟嫡母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而弘历则是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安排。这跟自己想的可不一样。
三人从皇后这里出来,就直奔阿哥所。
刚才临走的时候皇后说了,叫人给弘旺在阿哥所也收拾了院子,就是当年八爷和八福晋在宫里住的院子。
一路走,弘昼一路嘚瑟,手里提着从皇后那里得来的点心,很是欢快的样子,“……管后勤好啊,后勤油水最多。不过你们放心,小爷绝对能将哥哥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弘旺看了弘昼一眼,呵呵了两声。这位小爷这是忘了自家这些人是干嘛的。跟反贪的说他的差事油水多,“……我觉得咱们还得有个自查自咎组……”别下去了看见钱就迈不动步。万一出两个不争气的,一个忍不住收了人家的银子,到时候那脸可丢大了。
弘历叹了一声,可不就是这样。别看是宗室子弟,这里面也是良莠不齐的。不是谁都手面宽,见过大阵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商量了起来,这不管什么事,都得有个章程吧。
弘昼听了一会子,猛的就站住了,“我觉得……”他大声说了一句,吓了那两人一跳,“我觉得,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这还用你说,我们这不是两人商量着呢。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弘昼再一次提醒,“叫大家来一起说多好,你一点我一点,凑吧凑吧也就想全乎了。还省的你俩商量出来的东西吩咐下去,他们不听呢。”谁还每点自己的想法。有时候那错了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这就跟先生过来考核一样,别的还罢了,算学那东西,每次做完他都觉得他全对着呢。错也有错的道理是不是?
两人一愣,弘旺坚决不承认他没想到这一点,“……这想叫大家……也得有个说事的地方吧。”话说到这里,他就理直气壮多了,“这么多人,聚在哪去?找家茶馆还是找个宅子?不像样!”不是谁都能跟我一样随时能进宫的。
弘昼眼珠子一转,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嘿嘿一笑,“所以皇额娘对我算是委以重任了。”他将胸脯拍的啪啪响,“明儿保准叫大家有个办差的地方。”
说的牛气哄哄的。
弘历没有言语,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些东西难道自己会想不到,不过是不需要那么着急罢了。拖一天算一天,谁知道明儿又会有什么变故。皇阿玛如今的手段,他看的有点眼花缭乱,总举得好像哪里不对,却又怎么也说不上来。
他看了弘昼一眼,本想找个帮手,谁知道皇后会来了这么一手。
皇后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安排又是几个意思,他现在还真闹不明白。
随后弘昼就找四爷,要给他们批地盘。
四爷呵呵笑着,直接将吏部边上一处不算大的三进院子批了。
然后这一天,凡是从吏部进进出出的官员,发现以往备用的院子另外有主了。吏部管着官员的考核监察任命,所以可以说是六部中尤其显赫的部门。这院子放着原本是给那些回京述职的官员们暂用的。在这里办事等候的地方。没人说给他们,但霸占了也没人敢言语。
所以突然有一天发现这地方不是自己的了,还真有些不太适应。别看着点地方,叫吏部的小官们可是能捞不少好处。外放的官员来了,要拜见上官吧。可这夏天来了一身汗,得!十两银子过去洗把脸整理整理仪容。冬天过来,冷的人尿多,想解手,或者过来取暖,银子开路一样能叫人在里面舒舒服服的。该见上官的时候,自有人早早的过来说一声,此时养精蓄锐好了,见了上官,不管是衣着还是仪态,给人的观感好了,那自然就不一样了。反之,在上官面前失仪,一个不好就是罪过。这叫藐视上官。
由此可见,这地方有多要紧。
可就是这么个要紧的地方,一大早就被通知,将你们的东西都搬走,这里有主了。
有主了?
谁啊?
半早上了,派过来的小太监跟这边是扯不完的皮,等弘昼带着小路子溜达过来了,这边连个门都没进去了。
哎呦!反了天了!
弘昼八字步迈着,一手背后,一手捏着辫子捎一甩一甩的,金黄色的带子绑在发梢上,格外的醒目,“嘛呢?嘛呢?”
这一出声,周围就都静下来了。敢在吏部的门口,用这么大的嗓音,这么一种腔调嚷嚷,绝对不是一般人。
抬头一瞧,哟!是这位小爷啊!
请安的,问好的,一个个的瞧着比谁都恭敬。
弘昼脸上笑呵呵的,谁见了都觉得像是散财童子。
“五阿哥,您怎么来了?”有那机灵的赶紧找了上官来。尚书不在,万岁爷宣召人已经走了。勉强来了个侍郎过来支应。
弘昼看着人家一把胡子,这种天折腾的一身汗,先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什么,对不住了您呐,这个地方,爷这知道,你们好多人都靠这个挣点钱逛花胡同养小老婆呢……”
哎呦!这个话怎么说的?可是要了老命了。
老侍郎朝下面办事的狠狠的瞪了一眼,一个个的要钱不要命的。没听见皇上叫这些阿哥查贪污吗?这是查贪污吗?从根子上说着查的就是吏部,看你吏部这些人都是怎么审核官员的。这查出来的贪赃枉法的越多,越是证明你吏部的失职。
别说人家那阿哥爷的身份,就是个庄稼汉拿了这样的圣旨,咱也得敬着三分。
谁让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呢。如今吏部还坐着一位大爷,正是八爷府那位阿哥,要等尚书大人回来歇上调阅所有官员档案的事情。自己支应了半早上还没处理明白呢,结果这边就又给闹上了。
听听!什么叫靠这个挣钱逛花胡同养小老婆?
这一句话里就摁上了三个罪名。
要么说是阿哥爷呢。
这些小人家家的,最是难对付的。
老侍郎马上哭丧着脸,“我的阿哥爷呐,老臣哪里就至于这么没出息。”
弘昼嘿嘿笑,这老狐狸到底是老狐狸。只说他不至于那么没出息,却不说别人。也是,这种小钱他这个级别的自然是看不上。于是马上怼过去,“你这话我信!”十分诚恳的样子,“小爷跟皇阿玛体察过民情,自是知道百姓最恨什么,比起那些巨鳄大贪,老百姓还真就够不上。反倒最恨的就是那些小官小吏……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官小吏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
自然是上官放任的结果。反正不妨碍大事正事,一点小事得过且过……
老侍郎深吸一口气,这才朝五阿哥看去。人都说四阿哥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先帝风范,这怎么看这位五阿哥正经起来,跟万岁爷倒有几分神似。要是不讲情面起来,还真是一脉相承。不过一个是冷面王,一个是笑面虎的分别罢了。
他连连作揖,“老臣的罪过!老臣的罪过!下面人不会办事,该打该罚。”
算是低了头了。
“呵呵……”弘昼马上就又笑开了,跑过去跟换了个人似得把老侍郎扶起来,还搀着胳膊往里送了两步,“您是老大人了,不要这么多礼,叫皇阿玛知道我难为他看中的栋梁肱股,这顿板子怕是跑不了了。该是我请老大人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对。大人不记小人过嘛!您说是不是?”
呵!
整个一属狗脸的!
到底是老眼昏花了,怎么会觉得这位跟万岁爷像呢。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多少对皇阿哥这种生物还是有了些敬畏。自家的小孙子也就这样,整天也就是疯吃疯玩,哪里有这么多个心眼子?自己在官场上混了三十年了,一个大意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忙不迭的道不敢,又再三承诺马上将地方腾出来。
弘昼这才撒手,“……要是能顺便将陈设换了就更好了……”
老侍郎都走了五步远了,还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句。这不是叫自己把里面的旧陈设给搬了,而是叫自己动用吏部的库房给全换成新的。
这不是索贿吗?
好像不是!
这可不是人家求来的,人家当着自己的面毕竟是提都没提,谁叫自己给听见了呢。
给换了人家不承情,不给换吧?他还真就不敢。假装听不见是吧,人明儿就敢说自己老眼昏花不当大用。毕竟这大清国没有他们不能查的人啊!
小小年纪,心眼多也就罢了,就连这‘索贿’都索出水平来了。
叫这样的人查贪污,那还不得一查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