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78)
只怕撤也不是那么容易撤的。既然早被盯上了, 谁知道背后有多少后手,她沉默了半晌:“要是合理的干掉那两人呢?”
何卫华抬起头, 看着林雨桐的眼睛, “要是莫名其妙的病死了,谁都会怀疑到你身上的。药物这东西还是谨慎使用,一旦被人怀疑是你暗地里下手,这就等于坐实了对于晓曼的怀疑……”
“不会!”林雨桐肯定的道,“我不会用药物,你放心。她和你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何卫华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但一看见林雨桐的眼睛, 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眼神没来由的叫人心里安定了下来,“我能做些什么?”
林雨桐还没说话, 楼下就传来汽车的声音, 应该是刘副官回来了。她急忙看了一眼卫生间方向, “咱们见机行事吧。你先把里面那个带出去。”
王春还在马桶上晕着呢。
何卫华也顾不得许多,进去后尽量的避着眼睛不看人家的**部位, 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然后抱着就往外走。
林雨桐细心的给伤患上药,然后缠绷带。
门打开又合上, 外面传来说话声。
“她这是怎么了?”这是于晓曼的声音, “怎么身上还有血……护士晕血?”
“不是……”何卫华的声音刚传来, 就听见刘副官的声音, “谁在里面,这大半夜的闹什么?”
解释就是低声的言语声,林雨桐也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显然,是何卫华在解释今晚上的突发状况。
她将伤员的伤处理好,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手,这才出去。
不见何卫华的身影,应该是送王春下楼了。外面刘副官跟于晓曼对峙而立,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
林雨桐没管这两人,抬脚就走。
刘副官伸出胳膊拦了一下,“林大夫,伤员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您可是神医……”
“我的任务就是成功的给他们手术,至于术后护理,这不是我的职责。”林雨桐看向刘副官,“这该是你们的责任。之前我就细细的交代过。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考虑,八个重伤员,只配备了一个较为专业的护士。而这个护士还脱岗了。她认为她的经期比本职工作更要紧。而你安排的警卫对病患连最基本的看护都做不到。病人打摆子,不是第一时间叫大夫,而是粗暴的将病人按下去。这都是些什么人?胡长官为这些人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将我请来。可你呢?所做所为,胡长官都知道吗?”
刘副官皱眉,按照她的话,自己确实是不占理。
于晓曼耻笑一声,“我已经将今晚的事情,汇报给了胡长官了。万一要是出了事,我怕付不起这个责任。胡长官有话,请您回来务必给他回个电话,不管多晚,他都守在电话边上等着。”
刘副官面色一变,自己跟关洁的事情胡长官并不知道,如今出了这样的纰漏,该怎么解释,他狠狠的瞪了于晓曼,迅速的转身下了楼。
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于晓曼,微微的点头。
于晓曼明白,
从这一刻起,计划正式开始了。
楼下的房门响了起来,是何卫华从王春的房间里出来,他仰起头看向二人,三人对视了一瞬,就各自错开。
林雨桐回了房间,养精蓄锐,以后可能连着好些天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刘副官回到房间,拨通了电话,那边的咆哮声跟着传来:“……我叫你干什么去的……你全忘了?这大晚上的跑出去干什么?寻欢问柳?我告诉你,那八个人都是宝贝疙瘩,要是损伤一个,你就是拿十个脑袋也不够赔。为了他们,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不是不知道……”
“长官……”刘副官打断道:“您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真的!是设备的事情……”
“设备的事情怎么了?”对方对他的解释并不认同,“设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于晓曼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她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以委婉的告诉他,我在瑞士银行给她存了足够的美元和黄金,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她一个女人,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还会执着于什么理想信念吗?不会的!再说了,咱们只是想壮大自己,又不是想叛国。她犯不上跟咱们硬顶着来。你和煦一些,手段圆润一些,她不仅不会是阻力,反倒会是助力。”
“可是工党要是有了设备……”刘副官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你真是……”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知道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为什么我还是更看重那八个重伤的,却不把你放在要紧的位置上?你的眼界,你的格局不够!设备而已,你叫他们运嘛。运过去之后呢?大型的设备是要有大型的厂房的,厂房一旦建起来,这就是个活靶子。咱们能调动的飞机也不少,下几个蛋就炸的什么也不剩了。手里握着敲山锤,却偏拿着挖耳朵勺偷摸的行事。你这一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参谋,连个长你也带不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将才,更不是什么帅才!”
刘副官嘴里诺诺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就撂了电话了。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盲音,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身份不同,身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同。
是自己错了吗?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整个人都仍在床上,到底心里有了几分茫然。
刚闭上眼睛,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刘副官坐起身来,朝卧室外走去。
门从外面被推开,何卫华走了进来:“打搅你休息了。”
“没有!”刘副官摆摆手,“没休息呢。怎么?有事?”
何卫华沉吟了半晌就道:“你别管我多事,我是跟着你过来的唯一一个大夫。有些话我不说,别人也不合适说。如今这些伤患是我守着,但是我的经历终究是有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将人安排在这里,但显然,到现在为止,这里已经不适合手术后的恢复了。再加上,林大夫大概也呆不长了。为了这些人的身体着想,我想,今晚大概是睡不成了。抓紧安排医院接手,调集救护车,趁着林大夫还在,不怕路上出现意外,尽快的先将伤员转移了再说吧。”
刘副官一愣:“转移的过程中会有风险?”
“这个当然。”何卫华皱眉,“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当初安排在这里,是十分不明智的。真要为了保险,封锁几天医院不就行了。你看如今,多麻烦。刚动完手术,再加上路上颠簸……”
“挑选医生护士过来,这该不麻烦吧。”刘副官皱眉,“还是调人手吧。”
何卫华耸耸肩,“也未尝不可。对了,还有药品,现有的可不多了,也应付不了突发状况。”
刘副官有些挠头,这要是只调人手过来,自己一个电话过去,他们自然会派专业的医生和护士过来。可这药品,总不能全都往这边拉吧,这类东西可都是紧俏货,自己要的多,人家未必给。要的少,又怕少了什么,“这药品你列个单子来。”
何卫华心里一跳,却马上点了点头,从衣服兜里掏出处方本子和钢笔来,“这个止痛的,要是没有这种针剂,也可以用这类丸药代替。要是丸药也没有,我想想……”
刘副官就看着何卫华写了一串自己看都看不明白的东西,他连连摆手,“还是别写了,麻烦你去一趟。从他们的药房里选药吧。”说着,想起什么似得道,“叫关三跟着你去。”关洁叫自己查何卫华,她总不会平白无故的想起这一出,还是叫人陪着的好。
何卫华点了点刘副官,“你这给我个保镖,我这不跑一趟,都对不住你的心意。行了,有我呢。保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刘副官亲自送他出门,直到他上了车,才反身回来。这期间,杜绝何卫华接触任何人。
车子从院子里出去,上了土路走了二十分钟,何卫华叫叫停了,“先停一下,我解个手……”
关三探头看看,周围一片空旷,他呵呵的笑了笑,“行,您随意,我等着。”
何卫华下车,往前走了十几米,在车光能照到的地方停下来,解了裤子蹲下,又悉悉索索的摸出处方本本,撕了一页纸,一副解手的样子。等了片刻,这才起身,一边系裤子,一边朝车这边来。
关三眯眼笑道:“您可真够快的。”
“只放了个屁……”何卫华紧了紧衣服,拉开车门就上车,“连手纸都准备好了……”他将攥在手里的一页纸展开,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些皱皱巴巴的。他顺手打开车窗,将纸又团成团给扔出去了。
关三哈哈就笑:“光打鸣不下蛋……”
“我说你小子,有这么比喻的吗?”何卫华跟关三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车瞬间就走远了。
那纸团子被风吹进了草丛里,然后被一个黑影捡了起来,夜色掩盖了黑影的踪迹,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天快亮的时候,四爷和结巴才从后街回到了办事处。等着他们的,是又一张传递出来的纸条。
这纸条四爷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道:“那碘酒来。”
结巴道:“小林带着……”
四爷摇头:“她什么也没带。这迷信八成是用米汤写的。”
果然,碘酒往上一喷,就显现出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出来。他的嘴角不由的翘起,化学这点东西她还没彻底给扔了。“其实这东西没什么神秘,用牛奶写出来的字迹,干了也会消失,但是喷上碘液,会显出白色的字迹来。用米汤,就会显出黑色的字体。要是这两者都没有,碱水,肥皂水,淀粉水都行,这些也都是常见的。要是连这些都没有。那么将两张纸都给浸湿了,用铅笔或是别的细细的东西在第一页纸上写字,等干了,第二页纸上就看不出什么了,再给它弄湿,第一页纸上写的东西就会出现在第二页纸上。还有许多的随手可以找到的植物,其实都能用。”
这一番科普听的人一愣一愣的,结巴刚要说话,却又被纸上的内容给吸引了,“这是……”
四爷将纸放在油灯上引燃,“这倒也好,咱们也得准备起来了。”
结巴点点头,“保护这些……同志的安全……也是头等要紧的事……”
“你之前问我那些设备在什么地方……”四爷的声音低下来,“这东西不比其他,太重了。要是出城,咱们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你说,有什么东西出城,是不会引起咱们注意的,是合理的。”
“武器和粮食补给。”结巴说完,就一下子站起来,“没错……从西按往渭楠运……只有这两样……最常规……运送的时间和数量……也是固定的……”
“没错!”四爷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要么走公路要么走铁路。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姓胡的想截胡,拦着咱们不放行。可听了那两人的对话,基本可以判断,这事跟姓胡的没有关系。那么,这事就是姓刘的副官和那个关参谋两人的‘私事’。既然是私事,就不能光明正大,所以,他们不会走铁路。十几辆卡车出城,目标太大。所以,他们走的一定是铁路。而走铁路,这两人又不同路。关参谋将这东西装上火车,沿着铁路线往秦南走,而刘副官肯定是要往渭楠运的。这一南一北,仓库里给咱们的却除了两箱子真东西,剩下的都是破铜烂铁。”
结巴的手在地图上指了指,“断了铁路?先把这批货给留下来再说。”
四爷点点头:“那得调动游击队了。”
“我去发电报。”结巴说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四爷却坐在边上,看着地图。光是滞留这批货还不行,还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给运出去。这么想着,他就站起身来,提笔写了一封信,原模原样的放回之前林雨桐递出来的木牌里,这才拿着它,去找了袁主任。
所以,等何卫华在药方里选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看到药盒子下面压着的黑色的木牌。他攥在手里,背着身带在了脖子上,塞进衣服里,扭头见关三正围着一个漂亮的小护士n吧呢。他迅速的将药品选好,“行了,赶紧走吧。交了差也好补觉,困死了。”
关三打了个哈欠,“你不说,我还不困。你一说,我这才想起,这真是一天一夜没闭眼了。”
医院门口支着卖油条胡辣汤的摊子,何卫华买了三斤油条,带到车上,跟关三连同司机都喂饱了。
“我平时最看不上文化人那文绉绉的样……”关三冲何卫华竖起大拇指,“但是您这样的,难怪兄弟们都说您的好。”
“那是兄弟们看的起!”何卫华应了一句,心里却放着事。
别墅里一大早的,当然是没有人起来。
何卫华找了已经出来支应着的王春道:“那边的医生护士快到了。你去请一下林大夫,给这些病人做最后一次检查,然后就该交割了。别到时候弄出问题了,说不清楚是谁的责任。”
王春的脸红了一下,“我知道了。对了,谢谢您了。”姑娘家遇上来例假晕倒在厕所又被男人抱出来的事是挺尴尬的。
何卫华塞了一包红糖过去,“不多,只有二两。这东西不好买,
你先喝着。”
王春接过来,正要上楼,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低声道:“您是不是得罪关参谋了,我听见刘副官打电话,说是您的房间昨晚没有电话拨出去……”
何卫华心里一突,面上却露出疑惑来,“你说那个女人……”他脸上漏出几分不耐烦来,“她想查就查吧。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她倒是非得拆穿了,这样也好,她好歹知道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