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它想。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呢?
它明明听到很多声音呢!
只可惜,无人能为它解答。
它其实也没有多好奇,旁人的事情,好像跟它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它记得了一个词。
原来啊,它叫做天外飞石。
再次醒来,它被泡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坛子之中,周遭有许多的鲜红色的乱七八糟的纹路遍布在墙上,以及泡着它的黑色坛子上。
这时候,它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它只感觉到自己好像变得很软,然后,每天,都有东西被塞入它的身体里。
它觉得很痛苦,因为实在是太撑了。
许是,总有一天,它就会被撑爆了。
然而,撑爆的这一天并没有到来!
它等来了离开这个大坛子的那一天。
它被送到了另一处地方,那里的气味跟泡着它的黑色坛子很像。
它有些失望,以为又要进入那循环往复不见天日的生活之中。
那时候,记忆空白,但它总有一种感觉,它觉得在很久的从前,它并不是这么生活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它不知。
而且,但凡它又一丝一毫这般想的时候,它就会觉得特别痛,浑身痛。
有一回,它实在受不了那般的生活了,只觉得自己反正撑爆了也是一死,痛死了也是一个死,至少,要当个明白鬼。
因此,便是痛,它也没有同之前一样退缩。
它努力的想,心想自己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谁!
最后,它被痛晕了,记忆的最后,它看到了一个大锁,锁上依然是密密麻麻,它看不明白的各种如蝌蚪一般奇怪的纹路。
它知道,肯定是这个大锁,锁住了它的过去!
事实证明,离开了大坛子,它并没有被泡回去。
它被人用大锤子打,放在火里炼,反复蹂躏,它又痛的昏死过去了。
等它再次醒来,它看到了它的主人,傀影。
傀影告诉它,它叫做天恶。
自此,它就是天恶。
而鬼刃,一直是它的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它的另一条臂膀一般。
现在,鬼刃被焚,它已是再也支持不住了。
青面鬼抻着眼,模糊的视线之中,原本的红莲在燃烧想它之时,已经渲染成了纯白色。
这一把火,将它身体里那些不属于它的东西,全都给灭了,同时也灭了它!
它才发现,原来它身体早就被掏空,里面充斥着的是不知多少亡魂怨鬼,而它俨然是一个镇压它们的容器罢了。
更是一个傀儡。
透过火光,它看到了水火之后的那个女人。
第一次,它看清了她,不被任何控制的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她。
她站在水与火之中,一手控水,一手摄火,眼神淡淡,却有着一种让它仰视的强大。
它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它觉得,她的眼神就是这样,好像面前这一场交战,于她,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历练。
敌人的一切蹦跶,到了她面前,都能顷刻灰飞烟灭!
它看到她嘴唇在动,她在说:
“水火既济,乃坚守正道之卦。”
“天地有正气,岂是邪祟能够轻易掠夺?”
它想了想,是吧,它确实是邪祟,虽然,它从来不想当邪祟,可惜它并没有拒绝的机会。
它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如何能控制自己的一生呢?
它闭上眼,心想,就这么结束吧!
好累啊,也不知道它那个主人去了哪里。
就在刚刚,它被水火合击之时,它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傀影便不见了。
不见便不见吧?
什么主人?
它对他深恶痛绝,若不是这些贪婪的人,它何以陷入到这些血腥又残酷的漩涡之中。
怀璧其罪?
这大约就是怀璧其罪吧。
却是突然,它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它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是对面那女人手上的黑色法宝发出的声音。
那东西奇怪极了。
就是握着它们,它才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它蓦然睁眼,怎么?它都要死了,那女人还要对它做什么吗?
映入眼帘的是那天地铢依旧在叮叮咚咚作响,而没有任何其他的奇怪事情发生。
它松了口气,疑惑的一歪头,怎么回事?
其实,它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对面那女修,甚至隐约觉得,到了这种时候,敌人将死,她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很可笑不是吗?
它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它居然会对一个敌人比对主人还要信任。
却是突然,它觉得一股舒服的感觉突然从身体里漫上。
它皱了皱眉,精准的寻到了缘由。
就是那天地铢发出的声音!
它长了长嘴:
“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连它自己都惊呆了。
它居然会说话了,它只是一块石头,莫不是在这里待久了,也沾上了人的技能?
盛红衣看了看它,此时的青面鬼跪在地上,眼中血瞳依旧在,可其中的凶光和戾气已是消散了。
它失败了,气息正在消散,很快就要彻底死了。
“往生咒,我从一位佛道至亲那儿学到的,给你超度!”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回答。
可能,盛红衣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的青面鬼一点都不讨人厌,反倒是罕见的激起了她的一丝怜悯之心。
当然,也就是那么一丝,多了再没有了。
这一丝大约便是她能愿意回答它的问题的原因。
至于超度……曾几何时,她居然有了黑莲的习惯呢?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想这么做,便做了。
它咧嘴笑了笑,居然是超度。
它想说,它好像不属于这里,所以这里的往生咒可能对它没用。
可是,那种飘然欲仙,疼痛全无的超脱感又让它怀疑起来,莫不是真的有用?
它意识逐渐飘散,似在美梦之中,又似回到了它想要回到的故乡。
它知道它要离开了,只觉得是一种解脱。
它定定的盯着盛红衣,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叫……天外飞石,对……对不起,当邪祟从……从来不是我,以……以及其他天……外飞石的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