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夫妇说您老人家真幸福,住这么大的房子,他们一辈子也住不上。
说您老人家太客气了,尽拿一些贵重的水果来招待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陪着他们登山。
您简直是他们学习的榜样,学一辈子也学不到您的这种热情,开朗、大方、乐观的精神。
他们说你们两老越来越健康了,一点也不显老,像四五十岁的人……”
小林草草地吃了几口,说:“你们慢吃,我吃饱了。”
放下碗筷上楼。
我用了这么多形容词,想不到我娘觉得还没听过瘾,问道:
“就说这样?还说了些什么?”
弄得我装作回忆的样子,搜肠刮肚找“颂词”。
“对了,他们走的时候说,一定要我转达谢意,要特意感谢您十几年如一日,惦记他们,关心他们,爱护他们。”
我娘说:“是嘛,我不问,你就贪污了。人家的心意你一定要转达嘛。”
我的个爷爷加奶奶,幸亏我爹今天到拉二胡的同伴家中吃饭去了,不然,他要在场,听着不会发笑?
但我妈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怀疑我事情多,冬子说的话被我“贪污”了,还没说全。
吃过饭,我上楼,小林向我使个眼色。我跟着她进了卧室。
她说:“你想让我出洋相啊,我听着听着,实在想笑,忍不住了才走了出来。”
我说:“你还要加强修养,你老了也一样,老小老小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年轻时,有力气有魄力。什么都干得了。你恭不恭维她,她无所谓。
因为她觉得她有实力。可以呼风唤雨,你诋毁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人老了,这也干不了,那也使唤不灵,她产生自卑。
这个时候,她需要被尊重,被歌颂,被表扬。
我又没损失什么,无非是说了几句好话。我爹娘心情好,没病痛,我们俩的日子过得也轻松些。你笑什么呢?
你不仅不能笑,以后要学着这样讲。我姐就是不会讲话,我娘不喜欢她,你看,现在我姐都不来了。
人生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女儿都不来看自己。这就是我姐的错,总要争个对错。
要是把我娘气出高血压,弄个半身不遂住医院。我姐照样要来打招呼,要到医院去护理。
为什么平时不收敛一点,免得到时自己也受罪。
所以我姐夫来了,我娘心情好,就是我姐夫会做人,会说话。你一个做儿媳的,嘴要甜一点。
不能对外面的人就嘴甜,对家里人就随便。那就是汪精卫一样,组织伪军残杀国人,讨好日本人。”
小林半天没做声。然后说:“你不是说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吗?一上课就堂堂大篇。”
我笑道:“不讲道理,但要讲原则。不讲原则就乱套。”
小林说:“你真像你娘,嘴巴翻一句覆一句,总是有理。唉,万大师,其实你最好的职业是去当律师。”
“不去当,因为律师没有原则,谁请他就为谁说话。”
电话响起,邓总来电。
我接通之后,邓总说:“有时间出来喝茶吗,汪总在我这儿。”
我笑道:“正要找你们两位。”
下楼前,我对小林说:“你仔细想想,我说的都是真话。气家里老人,吃亏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