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抵达医院时,天已蒙蒙亮了,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
停车的时候,金全顺表情复杂,转头向着陈星说道;
“对不起啦,少爷。”
“你这是为啥?”
“刚才没对你说实话。”
“关于俺爹的事?”
“嗯……其实,灯叔的情况并不好,伤口感染,恶化了,已经从普通病房转移到了icu监护室。”
“怎么会……昨天老爹还精神着呢……”
陈星愣了一下,推开车门,大步流星走进雨中,跟着殡葬车将陈红的遗体送进太平间。
“真是祸不单行……老天爷啊,就不能来点儿好事嘛。”阿凛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我就不跟他们去了,直接去看灯叔。”
山上彻也拒绝手下递来的雨伞,在众人簇拥下冒着雨一瘸一拐走向医院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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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门诊大厅、电梯间、走廊,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
穿着黑西装,凶神恶煞,携带枪械刀剑的山王会成员坐着抽烟或躺着休息,医院似乎变成了黑帮巢穴,医生护士和住院的病人都被吓得够呛。
山上彻也一出现,那些睡眼惺忪、士气低迷的黑道分子纷纷起立站得笔直,精神大为振奋,
他们的少主还活着,这说明山王会在比武审判中获胜了,击败了宿敌极真组。
马仔和头目们纷纷为少主人让路,看着他那染血的裤腿,一瘸一拐的步伐,嘴边下巴稀疏的胡茬子,鬓角的几根白发,好似一夜间老了十岁。
比起身体的折磨创伤,心灵所受摧残更加沉重;
少年的软弱稚嫩已经消褪不见,挂在嘴角的浅笑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伤而又坚毅,饱经风霜的成年人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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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追随的帮派若头(灯叔)命不久矣,这才召集了全部手下过来守夜,到了下一代接班的时刻了。
那个看上去有些少年老成的少主山上彻也,即将率领他们征讨仇敌。
面对即将袭来的惊涛骇浪,前途未卜的命运,
有些人显得异常兴奋渴望战斗,更多的人则显得惴惴不安,担忧少主能否担得起拯救帮派的重任。
在无数期待和质疑的目光中,山上彻也穿过挤满帮派成员的楼道,乘坐电梯来到七楼,此时陈星也赶到了;
这里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拥挤,守在icu门外的只有灯叔手下最为强悍的几位死士,这些人看到金全顺来了,亲切地称呼他为‘老金’。
称呼陈星为‘少爷’,见到山上彻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称呼他为‘少主人’,而是直接叫他‘老大’。
不用猜,肯定是灯叔吩咐他们这么叫的,看来伤情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已经在交待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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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消毒喷淋隔间进入icu重症监护室,灯叔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
浑身插满电线和管子挂着尿袋儿,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电子维生设备,心跳、血压和血氧读数看上去都还算平稳。
陈一灯自幼习武,身体壮实,平日里嗓门儿宏亮,健步如飞,是个不知疲倦的老人,
现如今平躺在病榻上;虚弱,无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身高似乎都变矮了,干瘪得像个脱水的老山药。
空气中弥漫着药品和尿液的味道,也就是俗称的‘老人味儿’,
彻也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这表明病号已经进入最后的‘临终关怀’阶段。
因为弹片嵌入骨肉伤口严重感染,浑身剧痛不适的灯叔一看到彻也来了,仍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一定能挺过这关的。”
山上彻也握住灯叔虚弱无力的手掌,想着以前这只手多有力啊,唏嘘不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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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闺女咋没来?”灯叔问道。
陈星眼皮跳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撒谎道:“小红……她在比武审判中受了轻伤,外科医生正给她包扎伤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