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漩涡之中,抓住浮木是本能,贪心的人自然想把浮木上的其他人驱逐干净。
萧景榕看着眼前人沾染上愁绪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
再一瞧,身量也仿佛清减了些。
他自知即便他打点妥当,掖庭也定然比不得外面。
“李培顺,传膳。”
苏棠有些奇怪,明明已经过了用膳的点,萧景榕这个一向守规矩的人怎么还加餐。
不多时,精致的餐点端上桌,萧景榕吩咐,“陪朕一起用。”
苏棠忙着给太后布膳,再加上担心两小只,自己确实没吃几口,现在闻着饭香,倒真有些饿了。
等到一口接一口的饭菜下肚,她这才发现萧景榕约莫是跟上回一样,有意投喂她。
跟这样能洞悉人心的人相处,坏处自然不必说,但对方体贴起来确实让人难以招架。
晚膳过后,苏棠得了萧景榕的准许到偏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
进屋时却见比她更早洗完的萧景榕一身寝衣,领口微散,斜卧于床头闭眼假寐。
对方听见动静睁眼的一瞬间,苏棠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要宠幸妃嫔的皇帝。
苏棠凑过去抚上萧景榕的胸口,“一段时日不见,皇上容色不改。”
萧景榕睨她一眼,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反抗,任由微痒的触感自接触的位置蔓延。
红烛渐熄,帘帐掩春。
苏棠用湿帕子将周身的汗擦干净,只觉得澡算是白洗了。
萧景榕倒是还精神着。
“累了便睡吧。”微沉的嗓音透着未尽的欲色,再深想又仿佛有另一层缱绻意味。
“臣妾在掖庭得皇上照拂,并未吃苦,哪里会累?”时至今日苏棠仍旧不想顶着干政的风险去问萧景榕做一些事的原因,但完全处于未知当中又的确让人难安。
她只能试探萧景榕是否愿意说。
萧景榕却并未接她的话茬,而是说起别的,“往后你学着协理后宫事,届时朕将六尚交给你,皇后也可轻松些。”
六尚是以尚宫局为首的女官机构,可以说掌握着后宫一半命脉。
皇后身体日渐衰弱,萧景榕想找人接手,让皇后能静心调养并不奇怪,但贵妃她们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苏棠果断拒绝,“臣妾恐怕难当大任,光是出身这一点,便难以服众。”
“宸昭仪一事过后,你在宫中的威望会远胜从前。”
苏棠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皇上是为了帮臣妾立威?臣妾记得最初帮宸昭仪诊脉的人是……方医正?所以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宸昭仪是假孕?”
萧景榕颔首默认,“若是不闹这一出,旁人如何知道德妃的雷霆手段?”
苏棠在萧景榕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光是臣妾被关进掖庭这点就能遭满宫笑话了吧?何来威望一说?”
“掖庭本就是嫔妃的居所,只是后宫人不多,才无人迁居掖庭,掖庭和掖庭狱不同,是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景榕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堆,“况且你要是留在就日宫,姩姩和吉羊又怎么肯乖乖到母后那儿去?”
“皇上想利用……”苏棠说到一半发现用词不当,紧急撤回,“借孩子让太后对臣妾改观?”
所以太后特意来审案现场,兴许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想保她一命?
而不是单纯看热闹。
“他们的确被你教养得很好,方能叫母后欢喜。”
苏棠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这人到底想干嘛?
苏棠抬头看向萧景榕,却只能瞧见对方清晰的下颌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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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的声音再次响起,“纵是有阻碍,也总能除去,你不必忧心。”
他说得信誓旦旦,苏棠反倒愈加不安。
“可臣妾……”
“便是为三个孩子,你手里也必须有权。”
苏棠刚准备拍马屁说“有皇上在就行”,忽然想起自己此前担心萧景榕身体的操作恐怕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种子,他或许是在……居安思危?
要真是这样,她只能说,不愧是能靠自己当上皇帝的人。
但他为什么不问她呢?她的记忆一事他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主动提过?
苏棠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不过萧景榕的顾虑或许没错,她总担心锋芒太过遭人忌惮,但其实关门过日子照样落不到好。
这次的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都万分小心了,还能被人讹上。
苏棠也听时鸢说了,采买太监一事还是靠时鸢的表哥杜莫才能打通,不然光凭自己在宫中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拿到这样的证据。
很多事能化险为夷,大多都是运气成分。在权力面前,自己那点愚蠢的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但比起六尚,她有更想接手的地方,“皇上能让臣妾先试着掌管掖庭的部分事宜吗?”
“掖庭?”萧景榕竟轻笑起来,“你倒是会选地方。”
苏棠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臣妾知道掖庭牵扯良多,事务繁杂……若是皇上有顾虑,只当臣妾从未提起过便是。”
“你若想,朕自然准。”
苏棠眨眼,“多谢皇上。”
“你既说不累,便不急着睡。”萧景榕忽然扯到最初的话题上,“往后你必定再无这般清闲。”
“可臣妾现下困了……”
最后以苏棠抗议失败告终。
再次擦洗过后,萧景榕圈紧怀中的人,任由困意侵袭。
有些未尽的话,在脑海中盘旋。
他知道怀中人把心留给她自己,他又何尝不是?
他不可能舍下所有只顾情爱。
既然挣扎过之后发现不想放手,用权力诱惑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