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榕气还未消,就被自家闹腾的堂弟堵在甘露殿。
“皇兄,臣弟求您饶了老……德妃娘娘吧。”
萧景榕将目光放在折子上,头也不抬,“你诸事不知就敢来求情?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不成?”
小寿王嘴一撅,直挺挺跪下。
“莽撞冒失,不成体统。”萧景榕收笔抬眸,“你乐意跪便在此跪上一个时辰。”
“臣弟跪两个时辰都行。”小寿王梗着脖子反驳,又逐渐失去底气,“只不过臣弟提的事……”
“你这嘴既然闲不住,便从头将《吕氏春秋》的慎行论与朕听,错一字,罚十遍。”
小寿王还想说话,却迫于自家皇兄冷涔涔的目光住了口,只得背起文章来。
“慎行一曰: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君子计行虑义,小人计行其利乃不利。有知不利之利者,则可与言理矣。”
结果小寿王刚背一句就来了精神,“按书中所讲,臣弟为道义求情,是谓君子。”
萧景榕睨他一眼,“君子三思而后行,你只能算作莽夫。若是还有下回,朕便提前让你出阁,再不许见德妃。”
小寿王品出自家皇兄的意思,“嘿嘿”一笑,跪得板正,乖乖背书。
萧景榕教训完自家堂弟,刚走出甘露殿便被皇后身边的荷露请去用膳。
没曾想一向恭谨柔顺的皇后竟也暗戳戳为德妃说了几句好话。
萧景榕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置可否。
荷露在皇帝离开后问自家娘娘,“您这是何必?万一皇上为此迁怒于您多不值当。”
“皇上对继后人选并无明确属意。贵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这两年消停略消停些多半是在韬光养晦,只一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善待安儿。
宋贤妃不见得狼贪虎视,但她身后有宋家,只怕届时会身不由己。白淑妃的性子倒还有限,不过定国公一脉至今已出了两任贵妃,却从未有封后的。”
皇后轻叹一口气,“总之无论将来是谁承后位,安儿作为嫡长子必定会处境尴尬。德妃虽无资格继后位,但她得圣心,约莫是能制衡她们一二的,本宫信她不会害安儿。”
荷露鼻头发酸,“只有娘娘在才能护得住大皇子,旁人都是信不得的。”
皇后拍拍荷露的手,接着道:“这次她若没被皇上厌弃,本宫做个顺水人情不是坏事。若是她当真挺不过,便罢了,皇上过段时日自然会忘却此事。”
这边萧景榕从皇后的未央宫出来,便见太医从太后嘉寿宫的方向离开。
他想起多日未向太后请安,索性去一趟。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先是闲话两句,才状似无意提起,“近日宫中的风言风语皇帝可有耳闻?”
“母后是指?”
“若德妃当真犯了错,皇帝处置便是。”太后顿了顿,“只是德妃毕竟是皇子公主的生母,现下孩子们也都大了,闹得太难看总归不好。姑且先降一降位份,把孩子交给别的嫔妃养一段时日再说。”
萧景榕哪能听不出来太后表面是在催他了结此事,暗中亦有保德妃的意思。
太后从前那样不喜德妃,如今倒是怪哉。
短短一日多少人为她求情了?
萧景榕无奈道:“儿臣明白。”
他回太极宫之后吩咐李培顺,“去查查太后那边怎么回事?”
李培顺一个眼神支使他身后的小太监去打听。
不消片刻便得到回禀,“昨日德妃娘娘的大宫女时鸢私下见了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杜莫,兴许跟此事有关。”
李培顺见自家皇上面有疑虑,补充道:“二人同一批进宫,有几分交情,但私下少有见面,应当是专程为德妃娘娘一事。”
萧景榕闻言敛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李培顺只得恭恭敬敬站到一边。
此后萧景榕并未再谈及此事,直到三日之期一到,他才带着人到就日宫。
苏棠刚从睡梦中醒来,酡红着脸接驾。
萧景榕见此哭笑不得,把人单独带到内室“审问”。
“朕瞧你是毫无惧意,睡得香甜。”
苏棠心里大喊冤枉,她这三天压根儿没睡超过三个时辰,眼见临近死期,反倒生了困意。
梦里全是黑蒙蒙一团,还醒不过来,跟鬼压床似的。
不如不睡。
“臣妾惶恐。”苏棠弱弱反驳,而后扯开话题,“……皇上若是要行刑便开始吧。”
萧景榕修长的手指随意搭着,扳指反射出寒光,“数罪并处,你要受的可不止三十杖。”
苏棠虎躯一震,睁大眼睛表示不解。
她安安分分在自己殿中躺了三天,怎么还多出几条罪名来了?
天理何在啊?
“请皇上明示,臣妾所犯何罪?”
萧景榕声音沉沉,一本正经,“你为了脱罪,意图结党怀欺,煽惑众听。”
苏棠大无语。
且不说这宫里的嫔妃根本不屑于跟她结党。
再者那外面她的风评都臭成什么样了?她还煽惑众听?她鼓动别人说自己坏话是吧?
“请皇上明鉴,臣妾绝无此等行径,臣妾愿当场与人对峙。”
萧景榕反问:“你要和太后、皇后对峙?”
苏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后为她美言几句还能说得过去。
太后怎么都跟她扯不上关系吧?
苏棠只好摇头,“臣妾不敢。”
萧景榕见眼前人杵着小脑瓜思考,却没想着求自己两句,怒极反笑。
“德妃既无话可说,朕便叫人进来行刑。”
“皇上……”苏棠到底没忍住委屈巴巴唤了一声。
算是临死前的挣扎。
她觉得挺恶心,但为了小命,面子什么的不重要。
苏棠正想着还能怎么为自己狡辩一番,下一瞬便被萧景榕拉起来。
屁股上啪啪挨了三掌。
霎时空气都凝滞了。
苏棠羞耻感爆棚,本来还好,但一想到对方比她小,她就接受无能。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