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声音平静,语调轻柔,自后方的隔间踱步而出。
“老板。”钟管事低头恭敬唤道。
方书生一直垂着头,听到这一声“老板”,这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显金:?
这怎么还哭了?
这么不经pua?
方书生泪意朦胧地看过去,这与他想象中的“贺老板”差别也太大了吧!
他一直以为这位背景过硬、像个炸子鸡一样绽放在京师城上空的“贺老板”,至少也是个三十朝上的精明能干的少妇。
如今看,原是个身量高挑纤细、肤容白皙光润、眉眼清冷如远山重黛、又如深林雾淞的年轻姑娘。
好像一方清丽独立的泥色釉瓷器,一颦一蹙皆见气度。
方书生更想哭了。
这看上去也不比自己大几岁,怎么就这么能干周到??
这和人家七岁周游列国舌战群儒,而他七岁在茅房玩屎还洗不干净有什么区别!
方书生强迫自己稳住,刚想说话,眼风却瞥见自己两个同窗狗狗祟祟地快要摸到户部尚书胡秉直身边去,也来不及自卑了,立刻张口:“...我,我,我那两位同窗...好像,好像要打扰胡大人了!”
显金抬了抬眼睛,眸光准确地定在了不远处,弯唇轻笑:“这两位郎君与您亲近吗?”
方书生忙摇头:“便是寻常同窗!”
显金右手一抬,食指与中指弧度极小地勾了勾。
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两个健硕的身影,一左一右地似架似簇拥在方书生那两个同窗身侧,不知低头说了什么,便见那两位同窗“一二三”集体原地转身,狗狗祟祟地迈着小碎步向后退。
坦然中透着几分猥琐,猥琐里又透着几分心虚。
方书生:...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这两个货?
他平时很容易窘迫,但为别人这般窘迫,这还是第一次。
方书生红着脸:“我们塾学素日很难见到这样的人物...”
显金舒朗笑了笑:“您若是想见胡大人,我可以为您引荐,背过这方屏风便是香里雪茶亭,您可以在那里和胡大人喝杯茶。”
方书生第一反应是拒绝,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他哪来这么大脸啊!他又不是林大郎!
接着,方书生踟蹰片刻后,鼓足勇气结结巴巴道:“我不过一介童生,便是有您引荐,也提不起和大人物喝茶的底气——倒是您,胡大人这样的大官无论亲临哪家店都是桩大好事,若是被人打搅了雅兴,或许下次便不来了...您做生意莫要太过心软心善...”
方书生向来不善言辞,这么几句提醒快要耗光他所有的勇气,和语言组织能力。
显金笑意愈深,不急于回复,单手邀方书生继续向前走,声音平和:“咱们先往前面走着?”
方书生怂了脖子跟着走。
显金语声刚好是方书生能听见的大小:“粉硬笺卡,只有一百张,开业当天总计发放了二十五张。之后,有客人一次花费上千两银子想要拿到这张卡,我都未点头放卡。”
方书生瞪大双眼:“千...千两!”
显金展眉笑:“京师城中达官显贵云集,拥有豪掷千两实力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转了眸,显金始终含笑:“您认为,这些人为何花这样大的价钱,只为了这小小一张卡?”
看纸?
上二楼看纸?
看...贡品纸?
方书生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一定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