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冷静道,“别算了,你没算错,这群长衫确实多给钱了。”
陆八蛋瞠目结舌,“那...那可是读书人呢?咋还能算错呢?”
显金继续平静道,“若是科举考算科,他们能把从这儿到月亮有多远给你算出来——这不是科举不考算数吗?”
应试教育嘛。
考一行,行一行,不考一行,怂一行。
君不见,问:前几日,五个读书人在台子凑单,一刀一百张的纸,求:五个读书人究竟一个人分多少张纸?
——这五个长衫,鬼鬼祟祟地头抵头、肩并肩在柜台前面算了半个时辰,最后得出了一个非常荒谬的结论:每个人拿19.8888张纸回家。
显金:但凡没有小数点,她都觉得算得有道理。
算术差的是一种类型的显眼包,还有一种是a到了极致的抠抠。
问:三个读书人凑钱买一刀纸,一个人拿多少张回家?
得:33.3333张。
这属于算数又好,人又抠的。
三个读书人,磨刀霍霍向纸张,时刻准备开撕。
咱就是说,能不能一个人拿三十四张纸,再多付四个铜板啊?
“贺掌柜的——”
显金一转头,便被请到了熊知府的书房。
书房门大大打开,熊知府向显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手将还没捂热的文书丢到了显金跟前,“大生意,看你有没有本事做。”
显金一目十行看完,再抬头时,目光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熊知府快被这小丫头片子眼里的光闪瞎了,拿手捂了捂,“别这么看我,应天府的活儿,你熊大人我没这个能耐帮你扎场子。“
又招了招手,吩咐小厮,“给这丫头上一碗杏仁乳酪。”
小孩儿就别喝茶了。
显金双手撑在胸前的桌面上,目光灼灼,语速极快,“另一家是白记吗?”
熊知府不意外显金一猜一个准,颔首道,“如今应天府尹空缺,府丞大人是热灶,白记也算是烧对了香,抱了个财神的大腿,你自己想想办法,这局,若要赢...”
熊知府摇了摇头,“不容易。”
若青城山院还在,谁敢惹这丫头片子?
乔放之收的关门弟子,且突破了性别的世俗顾忌,还不晓得那老头会怎么护短?
如今府尹没在,听那侍读的意思,陈记自然是首选,但白记有个府丞大人背书,也并非毫无一战之力。
“功夫要做在前面。”熊知府耐下性子,告诉显金做人做事,“生意场如考场,平日文章写得再好,若下场考试时脑子懵了圈,胡写乱写一通,又有什么用?这就是一把子买卖的事,轮你素日东西卖得再出彩、口碑再好,真要官府来选,谁会在乎‘平民百姓更喜欢什么’?”
“那王学政是礼部下来的,根子不在南直隶,他若起了轴劲儿,未必不敢和府丞斗一斗。你们家二郎如今不是在应天府潜心读书吗?二郎明年春闱不仅宣城府寄予厚望,我相信整个南直隶都期盼他捧个前三甲回来。”
熊知府正经两榜出身,对于科举、官场这一套,他不去做,不代表他不懂,“叫二郎主动提礼包与酒找上王学政,我给他作保,让他递两篇文章、认个老师,你们陈家不比做小妾娘家的白家来得亲近?”
徒弟如半子,天地君亲师。
这个时代,师徒关系是非常紧密的联系。
诛九族的第九族,就是师徒。
显金抿抿唇。
如果又能给希望之星拉关系,又能帮陈家揽业务,瞿老夫人一定双手双脚赞同。
但,显金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个性。
如果王学政,不愿意帮忙怎么办?
如果王学政拗不过府丞怎么办?
更何况,陈笺方先拜入乔师门下,如今乔师被押囹圄,他却重新认师,这...这恐怕并非文人毕生所求之风骨吧?
显未直接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低头默了默,再抬头时,连问三个问题,“照您的预估,今年南直隶下场秋闱的秀才约莫几何?批卷子有几个步骤?您能搞到以往秋闱、春闱会试所用的纸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