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笺方也被惊到了。
但这人有个好处,凡事不上脸,说好听点是喜怒不形于色。
说得通俗点就是,这人五官和情绪各过各的,长期分居。
故而,显金只见陈笺方挑了挑眉后,便极为自然地伸手地拍了拍张文博的后背,“该提早说,放着两位长辈独自待在官驿,实属是我陈家失礼。”
态度十分亲昵。
张文博浑身打了个抖,后背像被铁烙了。
再听陈笺方的后话,张文博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兴奋地撑在吧台上,“您答应了吗!您答应了吗!”
这两算平辈,兴奋得出敬称了。
陈笺方挑唇笑了笑,“我答应什么了?”
博儿嘿嘿嘿笑,一边笑一边挠头。
显金把账本放下,伸手拍了拍博儿的肩头,“快回去,城东印刷作坊的尚老板为人不错,家里也有个儿子是秀才,和陈家关系还挺好的。”
啥意思?
博儿愣呼呼,脑子一转,也不知道路岔到哪儿去了,“你先别慌啊!我虽如今不是秀才,但我总会是秀才啊!尚老板那儿子我知道!虽然比我高、比我壮、比我有棱角,但是他…他…他…”
他了半天,博儿憋出一句:“但是他没有我白!”
显金:…
突然有种想把尚老板儿子约出来看看的冲动了呢!
又高又壮又有棱角诶!
陈笺方默了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结亲要有媒人搭桥啊。张家在泾县若有亲缘,就请她来充媒人;若没有,就请尚老板的夫人来说媒。”
张文博方知其意,赶紧道,“有的有的!我爹娘专门从淮安府抓了个,哦不是,找了个举人娘子一起来的!”
大魏成亲,必须有人保媒拉纤,否则就是奔者为妾,寻常的普通百姓大多是付钱就可以请的媒婆,像陈家张家这样的大贾,成亲保媒一般都要请有同等地位或更高地位的已婚女性从中提亲说媒,这才体面。
张家能捉个举人娘子千里迢迢来保媒,倒是超出显金预料的。
显金对张家的诚意非常满意,再看陈笺方仍旧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便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希望之星就是不一样!稳得起稳得起!
陈笺方内心的震惊,倒也不亚于显金。
张家…确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啊!
除了带钱!
还绑了个人!
自家姑娘被人重视,任谁也很难不高兴吧!
陈笺方终是笑起来,语气温和,“先回去好好同爹娘说一说!将我们家和左娘的情况都说干净!我后日大后日皆沐休在家,你们若要来差人提前说一声,我将七叔祖与左娘父母一并叫过来。”
这和答应也没什么区别了!
陈笺方说话向来九曲十八弯,能直白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文博又惊又喜,迷迷瞪瞪地小跑步回去安排。
陈笺方看那白嫩少年跌跌撞撞向外走的背影,不由轻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摇头,“青春少艾啊…”
说得你快退休了似的。
显金内心吐槽,手上递了杯凉茶,“…前两日把要送到熊知府府上的十张六丈宣与五刀洒金桃花珊瑚笺都备好了,六丈宣边缘特意摁了陈记的小章。”
送人情,也得顺手把自己那一份捎带上。
陈笺方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微微蹙眉,伸手拎起铜制茶壶给显金和自己的茶盅倒了热水,“…再热也不可贪凉。”
陈笺方再道,“我尽快将六丈宣与珊瑚笺亲送到崔衡手中。”
陈笺方手敲了敲,“就看张家来不来了。”
显金看了眼面前的温茶,抿了抿唇,轻轻将茶盅推远了些。
……
张家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银票走来了。
显金刚吃完早饭,便听门房来报,说是张家来了四五个人。
显金想留下来,奈何水西大街的铺子就差临门一脚,若想在九月前如期开门营业,这几日必定要疯狂赶工期。
显金带着对看不成热闹的浓浓的不舍和遗憾,投入赚钱大计中。
待天黑起星,显金结束加班回老宅,见正堂四方角落都亮着油灯,张妈妈垂手站在廊间,低眉顺目待着,见显金过来,便立刻往里探了个头,赶紧将显金拉到一边,“先别进去!”
“咋的了?”
显金不明所以,觑了眼正堂灯火通明,压低声音,“可是张家提亲…”
别是博儿没提成亲吧?
张妈妈赶紧摇头,“提了提了,来提亲了!请了个举人娘子、一个媒婆,新姑爷他娘亲自来的,还提了许多攒盒礼物,算是把纳采这一步给走了。”
那是为何?
“是七叔祖…”
张妈妈颇有些难以启齿
显金皱眉。
这老东西,又怎么不是个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