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厂大院正中央矗立一面五星红旗。
高耸旗杆迎风挺立。
空气中总有海风吹来的咸湿味道。
淡淡而清新。
今夜,银月高悬,那辆不起眼的银灰色小轿车飞速冲进舰厂,旋即就急刹停下。
周廷衍回头看,温沁祎还乖乖趴在座椅上。
“桃,下车了,安全了。”
忽然松一口气,温沁祎胸腔里才后知后觉,泛起阵阵恶心。
“好,周周。”
她干咽两下嗓子,撑着座椅起身,下车。
拂来的海风中,丝丝缕缕白桃香气弥弥散开。
周廷衍先温沁祎一步下去,左臂向车门方向悬空伸着,等待温沁祎搭他的手。
右手依旧在拿手机,嘴里讲着温沁祎听不懂的粤语。
不远处,四名持枪警卫站在黑色私人机前,舷梯早已展开,伸落地面。
温沁祎忍着恶心,搭上周廷衍的手。
一路逃亡似的到这,男人的手半温不凉。
周廷衍既要开车,又要筹谋,还要注意四周有无危险。
有温沁祎在后座,他做不到不紧张。
舰厂里,温沁祎望着私人机可以随时起飞的待命状态,怎么也猜得到,离别在即。
周廷衍这通粤语电话,嗓音里有沉沉的温柔,但是讲得很简短。
见他挂了电话,温沁祎终于有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周周,是你走,还是我走?”
问话人眼圈晶莹,还侥幸地补了一句,“还是我们一起?”
周廷衍转过身,凝视着温沁祎的脸,喉咙抑制不住地酸痛。
“桃,我们不能一起,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是你走。”
目前,盛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周廷衍的舰厂。
即使这里占地面积广阔,但是戒备绝对森严,持枪警卫二十四小时守护和随时待命。
从这里把温沁祎送走,中间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周廷衍让她走,一定有她不得不走的理由。
温沁祎眼中的晶莹就要冲破眼圈,她极力忍着问:
“周周,我要走很久吗?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小叔呢,他会吗?”
周廷衍握着手机,将温沁祎紧紧拥入怀中,桃香带着哀伤一样沁入呼吸。
“不会很久,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小叔安全。”他说。
周廷衍不喜欢拍照,以前学校论坛里,总是出现他被偷拍的背影,侧影,甚至是远远的正面。
他觉得无聊极了。
此刻,周廷衍恍然觉得,也许世上并没有很多来日方长。
离别在即,他才发觉,他手机里没有一张和温沁祎的合照。
只有几张她的单人照片。
温沁祎在厨房里做饭的忙碌样子,她修画时的认真模样。
她在他车里闭着眼小憩,静得像条乖巧小蛇……
还有一张,是深夜。
温沁祎枕着周廷衍胸膛恬然睡着,手却在作案后,因为睡着而遗忘地停留。
这算是一张温沁祎的“作案证据”。
第二天,周廷衍举着手机给温沁祎看,她追着他,让他删掉。
周廷衍当时删了,后面又给悄然恢复。
天色又暗了一层,海风吹得咸啊,冷啊。
高高旗帜立在风里猎猎作响。
周廷衍松开怀抱,单臂搂过温沁祎肩膀,让她与自己肩挨着肩,并排而站。
在确认手机里没有新的来电后,周廷衍举起手机。
“桃,看镜头。”
一时间,温沁祎心里像有倾盆大雨忽来。
落雨成积,瞬时填向每一个悲伤的坑洼。
满了,溢了。
最后汇成一条汹涌的泥沙河流,奔腾的激浪中砂石乱撞,残木翻涌。
石与木,撞到,戳向人心口的每一下,都是难忍的疼。
温沁祎深吸一口气,脸上漾满清甜的笑,歪头向周廷衍那边偏去。
每一个字都是苦涩,“周周,把我照好看一点。”
“当然。”周廷衍同样把头偏向温沁祎。
照片定格的那一瞬,两人头挨着头,莫名有点像拍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