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沁祎在筝尾那端,静静站着。
外婆不停挪动弦钉,可是每次试音都不满意,“这人一病,音也找不准了。”
老太太明显失落,“要是绾意还在,还能帮我——”
黄老先生把手搭在老夫人肩上安抚,“好了,我这就叫人上山来调音。”
“家里这么多人,没有懂琴的么?”周廷衍站在外婆身边,“等人上山来,婆婆该累了。”
黄老先生看着外孙,无声摇头。
一切都落入温沁祎的眼睛,她站在筝尾,身上披着月光与灯光,长发染了一层亮。
“我可以先试试,但是不一定能成。”她忽然开口说。
周廷衍侧过脸看温沁祎,“温小姐尽管试。”
温沁祎站到外婆身边,轻轻俯身,每微微移动一下弦钉,就空手拨弦,听音。
不会儿,外婆拿了义甲给温沁祎戴,“小温,学过几年古筝啊?”
“十一岁到十四岁学过,后面没学了。”温沁祎说。
外婆看着温沁祎,缓着嗓音,连连夸赞,“真好,多才多艺的,人家养出的女儿真好,这次出来,爸妈都还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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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沁祎喉咙一酸,拨弦的手停了停,说:“爸妈不在身边了,只有小叔,他放心我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
像碎了的雨,落进冰冷湖泊,激起自己周身的涟漪。
“婆婆,”周廷衍轻轻拍了拍外婆的肩,立刻扯开话题,“您听温小姐试音时用的什么曲,听着动人心弦。”
外婆摸摸落在肩头的手,“阿衍,这是《山鬼》啊。”
这时,温沁祎直起身,对外婆说:“大概差不多了,您试一试?”
外婆却扶着周廷衍手臂站起了身,拉来温沁祎的手,“婆婆累了,温小姐给我弹一曲《山鬼》,可好?”
温沁祎点头,“那我试一下,可能有些忘了,不对的地方,请您纠正我。”
外婆病后没什么力气,笑着缓缓点头,“弹吧,丫头。”
温沁祎坐到古筝前,指尖触上琴弦。
一曲如泣如诉的《山鬼》就此开始。
弦上,指尖时急时缓跳动,光下,娇软的身体随着拨弦而柔柔律动,背后的长发有一缕移到右肩上,不停扫刮横在那的白色疤痕。
那疤痕不短,几乎横了她整个右肩。
周廷衍听着古筝曲儿,不知因曲儿,还是因人,心里说不清的隐隐作痛。
一曲儿没到五分钟,曲散后,温沁祎回了黄家给安排的房间。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充电,微信里有人加她,附加文字就一个字:周。
周?
这时,温沁祎忽然意识到,这是上次加她,问她“撩么”,被她骂“滚!”和“死!”的那个人。
仔细看,对方头像是一张白底黑图的蛇图腾。
蛇身盘成圆形,盘了好多圈,蛇头立起,出现在中心,目光炯炯有神,没张嘴,毒信却吐在外面。
立出一副不可侵犯的威严。
当时温沁祎还以为,是什么复杂的八卦图,现在细看才知是蛇。
这人是周廷衍???
温沁祎问他:周什么?
周廷衍站在小别墅下面,清冷的光落在他身上,颀长身姿披了层凉凉的孤寂。
他单手插兜,抬头看向温沁祎房间亮起的暖光灯。
轻轻勾唇回过去:你说周什么,你今天叫我什么?
她叫他:周周。
房间里,温沁祎点了同意,还真是周廷衍,她破口大骂的是周廷衍……
周廷衍很快发过来:有事,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温沁祎:你要进哪去?
周廷衍:能进哪?你房间。
温沁祎:我出去。
周廷衍: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