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再去了。”
让他记忆深刻的并不是落在身上不算狠厉的巴掌,而是母亲湿在脸颊上,如落雨般滑落不停歇的泪水。
自此以后仅有的温柔也消失殆尽,困在后宫里的愉嫔失了所有的希冀,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长忆当初不太懂,猜想着或许是围在眼前的宫墙太高了。
高的如果不是他偷偷溜出去,都看不见墙外究竟有还有多少间屋子,也从不知晓原来许多层隔档外,还有个像神仙一样威严的人。
也或许是像他的名字一般。
母亲给他取的长忆,曾让他在那么年幼稚嫩的矮小中,被迫听懂 “踏错皇权桎梏,此生仅剩长忆。”
忆的是触不及的江湖,忆的是回不去的自由。
后来,记忆里母亲的容貌也渐渐消散在冗长的岁月里,只剩了连痕迹都无处可循的轮廓。
蓝长忆在这世上就变的孤单又无助。
只剩他小小一个身影还被桎梏在皇权中,角落萧索的寝宫之内,也真的仅剩下一个长忆了。
开始有人不停的指指点点,看向他的眼神都掺杂着讥讽和漠视,偷偷摸摸的说他是山野里的女人留下的野孩子。
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废皇子,身份地位都不如前殿伺候的那些个奴才。
而身边能将他从这些恶言恶语中救赎的,也只有陪在母亲身边多年的一个老嬷嬷,每每会告诉他。
“那些奴才都是见风使舵,你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你是主子。”
“你比那些口出腌臜的任何一个都高贵,要好好成长平安长大。”
他信了,但是也因此明了他曾偷偷藏躲着想远远看上一眼的那个天神,原来就是将他带来世间的生身父亲。
蓝长忆难过了,因为他父亲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也没有记起想看他哪怕一眼。
老嬷嬷又慈爱劝慰。
“陛下是心怀江山的天子,有忙也忙不完的国事,看也看不完的奏折。”
“等你好好听话,长高了,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好儿郎,就能帮陛下分忧解难,他就能抽出空隙多看看你了。”
他又信了,所以不论那些从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的言语再难听,长忆也始终躲在属于自己的那四方墙中。
不争不抢,乖顺懂事的等待着自己能快点长大。
日复一日他以为会这样平淡又无声的过活下去。
直至某日他被剧烈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
唯一照看他的老嬷嬷就挂在眼前的房梁上。
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凉意,随风飘摆,来回摇荡。
悬梁自尽了。
蓝长忆呆愣愣的独自坐在床榻上,瞪着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盯着每日照料爱护自己那张熟悉的脸,眼瞳涣散,面色灰败。
舌头已经被绳子勒的探出,脸上都是抓挠出来的血印子。
这个景象很恐怖,可年幼的二皇子没哭也没出声。
只是满心满心难解,往后剩自己独自过活,还能像老嬷嬷盼望的那样。
还能长的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