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琪兰和古安从威尼大部给他和耶合带回来许多的书籍,足够他这个雪季阅读和学习。
穆仲夏注意着阿蒙达该午睡了,只和塔琪兰谈了几个关键性的术法问题就挂了对讲机。
塔琪兰那边赫索伦也要睡觉,也没拉着穆仲夏一直说话。
放下对讲机,穆仲夏问:“阿蒙达,要午睡了吗?”
阿蒙达:“我想看完这个故事。”
“好。那我正好做两个小东西。”
阿蒙达点点头。
穆仲夏在术宝箱里找了一根细骨头,截成四节后,打磨成粗细不等的两双骨针。
阿蒙达没有好奇穆阿父要做什么,沉浸在故事里。
穆仲夏拿着两根长骨针,面前是那团他拿出来的毛线。要怎么把毛线缠到毛线针上,再织成毛衣,他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上辈子当老师的时候,有女学生会给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暗恋的男同学织毛衣、织围巾,可是真心没学过,也不好奇怎么织毛衣。
他被班里的女学生强拉着学编平安结已经算是很贴心的班主任(男)老师了。
看了半天,穆仲夏叹口气。
无从下手,这件事或许只能交给部落里心灵手巧的女人去想办法。
收起毛线和毛衣针,他扭头一看,阿蒙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进被窝自己睡了。
轻手轻脚地把毛线团和毛衣针收起来,穆仲夏继续伏案工作。
下雪天似乎更好睡觉。这一觉阿蒙达一直睡到外面的天变暗了才醒来。
风雪砸在朶帐上的噼啪声依旧,双眼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阿蒙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穆阿父伏案工作的背影。
他没有出声,只是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穿好上衣,扭开枕头旁的术法灯,拿起自己还没看完的故事书继续。
专心埋首于工作的穆仲夏没有发现朶帐里亮堂了一些,更没有听到身后阿蒙达醒来的动静。
阿蒙达翻过一页,津津有味地看下一页。
突然,他抬起了眼睛,看向朶帐的门。
穆仲夏听不到,但阿蒙达似乎听到了被风雪声掩盖下的某种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砰!”
敲门声把专心于工作中的穆仲夏拽出了深思的状态,阿蒙达迅速从被窝里爬出来。
穆仲夏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是泰拉逽。
泰拉逽放下门帘迅速进来,神色凝重,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穆大师……”
他的喉结艰难浮动了几下,
“姆妈她,回归雪神的,怀抱了。”
“啊!”
穆仲夏傻了,正换裤子的阿蒙达呆愣在了当场。
泰拉逽的眼圈通红:“古安,去给姆妈,送饭,发现……”
泰拉逽用力闭了下眼睛,眼角有了湿润。
穆仲夏的鼻子酸得直冲眼眶,他声音发颤地说:“我,我和阿蒙达,过去……你,你快去,忙。”
泰拉逽擦了下眼角,转身快速离开。他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墨镜,看得出过来的时候很是仓促。
穆仲夏抬手擦掉眼泪,转身,就看到阿蒙达咬着嘴,眼泪在流。
他走过去,摸摸阿蒙达的脑袋:“换一身衣服,我们过去。”
穆仲夏给他和阿蒙达各换了一身偏黑色的衣服。
两人来到拜热的朶帐时,缪什卡、哲拉、大巫都已经在了。
穆仲夏一进来,所有人除了大巫之外都向他点了点头,却没有人说话。
大巫正对着拜热的遗体念着什么,神情肃穆又庄重,大巫的身后还站了一位中年女子,却不是“已婚”妇人的发型。
古安跪坐在姆妈的身边泣不成声,她左边跪着的是耶合,也在哭。
缪什卡神情悲伤,泰拉逽不在,穆仲夏猜测他应该是在外准备拜热的身后事。
阿蒙达流着眼泪走到姑姑身边跪下,古安看到他来了,单手搂住他,阿蒙达也抱住了姑姑,哭声溢出。
在穆仲夏来到寨拉穆部落之前,照顾阿蒙达的人主要是古安和拜热。
现在阿蒙达最爱的姆妈回归了雪神的怀抱,阿蒙达又如何不伤心。
同样的,耶合在姆妈身边的时间也不短,姆妈走了,耶合和阿蒙达一样伤心。
穆仲夏也心伤于拜热的离去。
因为工作原因,他戴镯子不方便,拜热给他的那个镯子被他好好地收了起来。
这次过来,穆仲夏再次戴上了那个镯子。
缪什卡低声对穆仲夏说:“阿姆已经到了回归雪神怀抱的年纪,穆大师您不要过于伤怀。”
缪什卡看到了穆仲夏眼眶里的泪水,感念穆大师对他的阿姆的尊敬,也感念于穆大师对阿姆的这份感情。
拜热平躺在地台上,身上明显是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衣服,容貌也明显是被清洁过的。
穆仲夏哽咽地说:“头领,泰瑟尔和阿必沃还在外作战,他们一定想要见姆妈最后一面。”
缪什卡眼里含泪,同样哽咽地说:
“阿姆回归雪神的怀抱,她的身体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
停顿了良久,他才继续道:
“泰瑟尔和阿必沃,会理解的……”
穆仲夏的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一想到那两个人回来后得知姆妈(达姆)走了,连遗体也见不到,他就揪心不已。
帝玛塔人的习俗,死去的人要尽快让身体随着灵魂一起回到雪神的怀抱,这样才能被雪神眷顾。
而所谓让身体回归,其实就是火化,然后把骨灰撒在雪(神)山脚下。
穆仲夏哑声问:“那,能留一份姆妈的遗物,给他们吗?”
缪什卡点头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