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仲夏让开位置。
苏莱王子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凯德尔王子,学着刚才穆仲夏的姿势对着单筒望远镜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望远镜内巨魔象清楚的身影时,他倒抽了一口气,抬头就说:“这个可以看得更远!”
奥拉大公:“我来看看。”
在奥拉大公、凯德尔王子和苏莱王子分别使用过穆仲夏的望远镜后,三人的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可穆仲夏也只带来这一架望远镜,想必制作并不容易。
这样的望远镜制作当然不容易。况且在战场上,还是手持式军用望远镜更方便。
他设计这架望远镜也是为了这次的出行目的。
这一等就是3个多伊时,期间奥拉大公和两位王子不时拿出怀表看时间。
帝玛塔人会根据荒兽出现的频率和数量来判断下一次兽潮到来的大致时间。
如果兽潮已经出现才奔赴战场,那就晚了。
这么冷的天,还是漫天的风雪,帝玛塔的战士和战马、魔兽们就在风雪天里等着,足见他们对寒冷的耐力。
穆仲夏这些人却是没这个能力。每隔一会儿就得回帐篷里避避风雪,吹吹暖风。
在穆仲夏又一次避回帐篷里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奥拉大公的叫声:“来了!”
穆仲夏急忙冲了出去,奥拉大公正微弯腰对着单筒望远镜,穆仲夏出来后他就立刻让开了位置。
荒兽的兽群就是在风雪的掩盖下,毫无预警、铺天盖地地突然出现。
在震天的荒兽兽吼中,带着撕碎一切的贪婪欲望,扑向已经准备就绪的帝玛塔战士。
巨魔象的号角一声声急促,随后又骤然停歇。
帝玛塔勇士和战士的嘶吼声与野兽的吼叫在战场上空彼此交错。
血水很快染红了地面的白雪,就连天空中落下的雪花都被飙出的血水浸染成了红色。
身披铠甲的巨魔象咆哮地撞击荒蛮象,雪白的象牙上,血水流淌。
穆仲夏直起了腰,战场上残酷的厮杀令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发抖。
其他人都在用手持望远镜观看,即便是看不到雄鹰卫的战斗,通旭、乌哈根、穆修和泰云珠也同样被战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幕幕震撼、惊吓得几乎拿不稳望远镜。
厮杀声就飘荡在他们的耳边,泰云珠第一个放下了望远镜,她,受不住了。
奥拉大公发现了穆仲夏的异常,他正好站在穆仲夏身边,弯腰:
“穆大师,你回帐篷休息一下吧。”
穆仲夏缓缓地摇了摇头,再次低头,眼睛对准望远镜。奥拉大公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再劝。
混战中,唯一目标明确的只有巨魔象、荒蛮象这样的庞然大物。
穆仲夏根本无法在战场上找到泰瑟尔、阿必沃、木宰……找到那些他熟悉的身影。
泰云珠和穆修离开了土丘,半个伊时后,通旭离开了土丘。
穆仲夏始终低着头,强迫自己看下去,看下去……
战场上,泰瑟尔的吼声更加的慑人心魄。
他的拿笯就在后方,就在后方看着他。这些荒兽,一只都不能放过去!
他更不能让他的拿笯为他担心!
已经和阿父分开的阿必沃一次次下手狠戾地砍杀荒兽。穆阿父就在后面,他要保护穆阿父,更要做令穆阿父骄傲的儿子!
荒兽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也仿佛有一个时光机,不停地把一批批荒兽从另一个世界传送来亚罕冻原。
天空本来就因为暴风雪而黯淡无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更加的昏暗。
奥拉大公放下望远镜,用力眨了眨眼睛。
戴着墨镜看望远镜本来就很费眼力,现在光线越来越暗,就更费劲了。
见穆仲夏还在看着,奥拉大公再次劝说:“穆大师,你该去休息一下了。”
穆仲夏直起腰,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一直陪着老师的乌哈根也不看了,扶着老师走下土丘,回帐篷休息。
凯德尔王子站在了穆仲夏刚才站的位置,低头。
这一看,他墨镜后的眼睛吃惊地瞪大:“大公!苏莱!你们来看!”
奥拉大公和苏莱王子立刻过去,凯德尔王子让开位置后,奥拉大公上前一步低头。
这一看,奥拉大公抽了一口气,苏莱王子忙问:“有什么情况?”
奥拉大公示意苏莱王子自己来看,苏莱王子低头,惊呼了一声。
单筒望远镜里,最前线战场的画面依然清晰无比,只不过原本画面中本来的光线色泽,变成了淡绿色。
但相比他们受光线影响的望远镜,这架望远镜确实仍能看到!
凯德尔王子:“为什么穆大师的望远镜不受光线的影响?”
没有人能回答他。
帐篷里,穆仲夏的情绪很低落,就是乌哈根、通旭、穆修和泰云珠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好半晌后,还是穆修出声:“哥,我们回去吧。”
穆仲夏抬头。
穆修:“我们回去,做出更厉害的武器,做出更结实的铠甲。”
穆仲夏的眼睛很红,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乌哈根接下说:“老师,我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您也看到了前线的情况,我们,回去吧。”
不是怕死,而是这种无能为力之感令乌哈根分外的难受。
他们是机械师又怎么样?
他们无法把荒兽挡在亚罕之外,无法上战场帮助帝玛塔人斩杀荒兽,他们除了回去,还能做什么?
穆仲夏缓缓点了点头,说:“我们,回去吧。”
本来他打算明天再回去,但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耳边从战场飘过来的各种声音在穆仲夏的耳膜里放大。
他摘下防风镜没有避开自己的学生和弟弟,擦掉一滴滴落下的眼泪,穆修低下头,抬手擦眼睛。
他很担心端瓦齐,很担心。
重新戴好防风镜,穆仲夏哑声说:“我们走吧。”
穆仲夏要走,奥拉大公没有阻拦。
他主动把单筒望远镜留给了奥拉大公,并拜托他等泰瑟尔回到营地后,把望远镜交给他。
没有让奥拉大公的侍卫护送,穆仲夏带着穆修四人在头领侍卫和少年战士的保护下,返回了营地。
今天的风雪很大,天也晚了,穆仲夏也没要求立刻就走。
他把泰瑟尔的帐篷好好收拾了一番,给他烤了很多面包放好,又把他的脏衣服洗了,然后给泰瑟尔写了一封信,就放在给他叠好的兽皮被子上。
隔天天还没亮,趁着风雪有减弱的趋势,穆仲夏五人离开了前线营地。
来时,他们对战场有多少好奇心;走时,心中的沉重就是百倍、千倍。
三枚红色的信号弹在营地的上空炸开,前线仍在厮杀的战士们都看到了远处空中炸开的三朵红色的“焰火”。
站在荒蛮象尸体上的泰瑟尔看了眼营地上方的天空,转身跳下尸体,握紧手中的术法长枪朝着向他扑来的数头荒兽刺杀过去。
仲夏离开了,他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