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雪季冰冷的泰瑟尔大步走了进来。
平时都会在朶帐外迎接他回家,嘘寒问暖送上热汤热饭的人此时却是背对着他坐在兽皮上,毫无反应。
泰瑟尔走上前,弯身,在古安还没反应过来时,把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阿兄!”
穆仲夏扭头。
泰瑟尔看着穆仲夏说:“你不喜欢,我就把古安带回朶帐。”
古安一听急了:“阿兄!不行!”
泰瑟尔却是抱着妹妹转身就走,对不理他的人说:“仲夏,我一会儿来接你。”
“阿兄!不行!你快放下我!”
泰瑟尔单手有力地抱住妹妹,另一手攀住马鞍动作利落地上马。
“你不想仲夏一直生我的气,就跟我回去。”
古安急哭了,又不敢再挣扎,原来穆哥真的生气了,生哥哥的气了。古安不明白,似乎又有点明白。
泰瑟尔裹紧妹妹身上的被子,单手握住缰绳,调转马头。
穆仲夏从冶炼房走出来,看着泰瑟尔策马飞奔,动作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双手做喇叭状:“泰瑟尔!把古安送到阿必沃的朶帐!阿必沃和阿蒙达先跟我们住——”
泰瑟尔握马缰的手抬了下,表示听到了。
穆仲夏的嘴角扬起,满意了。
揉了揉木宰的大脑袋,穆仲夏回去收拾,一会儿泰瑟尔来接他就可以直接走了。
古安用过的兽皮垫子上有很多血,穆仲夏拿出去烧了。木马子他也不嫌脏地清理了。
泰瑟尔竟然把古安带了回来,还送去了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朶帐!
这件事在头领部落立刻引起不小的震动。脏血期的女人不能住在家里,不然会给家人带来血光!
泰瑟尔此举在众人的眼里无疑是疯了,缪什卡派了苏旺比来喊泰瑟尔过去。
泰瑟尔安顿好妹妹,对苏旺比说:“我要去接仲夏。仲夏不喜欢古安在外面。”
苏旺比把泰瑟尔拽到朶帐外,急坏了:“我们都知道古安这时候一个人在脏洞很可怜,可你不想想你和阿必沃、阿蒙达吗!还有你的拿笯!
泰瑟尔!古安会给你们带来血的!”
泰瑟尔自然也是担心的,但他更不愿意穆仲夏因为这件事责怪他。
他说:“我会小心的。”
“你要和你的拿笯说清楚,这不是小事!”
泰瑟尔没说要不要,而是上了马准备去接穆仲夏。
古安坐在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朶帐里惴惴不安。
阿必沃和阿蒙达就在外面,两个孩子还不大懂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让他们进朶帐,不让他们去见伊莫,两个孩子很担心。
泰瑟尔速度极快地返回冶炼房,迎接他的是穆仲夏久违的笑容和张开的双臂。其实也不过一天没见而已。
泰瑟尔下马,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拿笯,恳求:
“仲夏,不要生我的气。”
穆仲夏拉下围巾,在泰瑟尔冰凉的唇上温柔地亲了一口,拉上围巾说:
“之前是有点气你的。你把古安带走后我就不气了。
泰瑟尔,谢谢你支持我。”
“你是我的拿笯。”
只要他的拿笯不气他,不怪他,不离开他,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泰瑟尔先把穆仲夏送上马背,再把一个兽皮袋子交给他,其余的东西他一会儿再过来拿。
木宰撒欢地在前面带路,泰瑟尔策马。
阿必沃的朶帐外聚集了很多人。泰瑟尔一露面,大家就围了上去。
图拉森面带急色:“泰瑟尔!”
被泰瑟尔抱下马的穆仲夏先开口:“我们伊甸,没有女人要去脏洞的规矩。
我尊重帝玛塔人的风俗,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也请大家能理解。
古安恢复之前都会住在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朶帐,我也不会让她出来见人。
只是以后,古安不舒服了,我是不会让她去什么‘脏洞’的。”
说完这番话,穆仲夏拨开人群进了朶帐。
朶帐里,古安捂着嘴,在无声地哭。
穆仲夏在她身前跪坐下,抱住她:
“安心养着,我没骗你。在伊甸,女人这个时期不仅不会把她赶去什么‘脏洞’,家里人还都会细心。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更是子虚乌有,放心。”
古安的声音颤抖,脸色又已是苍白:
“真的吗?穆哥?”
“不骗你。是真的。
如果伊甸也有这个规矩,我不会让泰瑟尔把你带回来的。安心在这儿。”
古安还在流泪,抓着穆仲夏衣服的双手却是那么的用力。伊甸没有这个规矩,那是不是,其实,现在的她不会给哥哥和阿必沃、阿蒙达带来血光?
朶帐外那一群准备苦口婆心劝说泰瑟尔把古安送走的男人们这时候谁也不说话了。
这事难办了。
泰瑟尔的拿笯是伊甸人,伊甸没有这个规矩,对方坚持留下古安,那他们还怎么要求泰瑟尔把古安送去脏洞?
泰瑟尔平静道:“我会去跟头领说清楚,你们都回去吧。”
“泰瑟尔,你还是问清楚的好。”
图拉森好言相劝,泰瑟尔点点头。
泰瑟尔带阿必沃和阿蒙达回他的朶帐,不一会儿穆仲夏也过来了。
进来后的他摘下围巾说:“阿必沃、阿蒙达,这几天你们伊莫先住在你们的朶帐,你们住这边。”
阿蒙达仰着头问:“伊莫怎么了?”
穆仲夏招呼父子三人坐下,说:
“阿必沃、阿蒙达,你们虽然还小,但我还是要和你们讲清楚,我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判断力。”
阿必沃和阿蒙达用力点头。
穆仲夏先从女性的生理结构上给三个“无知”的男人简单科普了一番,毕竟还有个小孩子阿蒙达在,他不好说得太在直白。
“你们认为的脏血,是因为女性没有怀孕,她的生理就会告诉她你又成熟了一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不必要的血,但那是对女性而言,不是对男性。
女性正是因为有这样不同于男性的生理现象,在无形中造成了一种血液的新陈代谢,反而要比男性更健康。
这也是为什么女性的寿命普遍比男性长的一个原因。”
阿必沃和阿蒙达两眼瞪得大大的。穆仲夏的话给懵懂无知的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尤其是阿必沃。
泰瑟尔深深凝视着他似乎无所不知的拿笯,心情十分的复杂。他的拿笯太优秀了,他要更努力才行。
“这个时期的女性很虚弱。
像部落现在这样把她们赶去某个地方,让她们自生自灭,轻的会影响她们日后的生育,重的会让她们生病甚至是死亡。
我不是危言耸听。
帝玛塔人的生育率如此低,一方面确实与环境的苦寒有关;但另一方面又何尝没有你们自己的原因。
无论是生理期的女性还是生产后的女性,都是最虚弱,最需要好好休养照顾的。
亚罕的陋习却把她们推向更艰难、更危险的境地。
女性肩负着人类的繁衍。没有女性,世界上也就没有了人类。
女性如此的伟大,却被这样的对待,这说得过去吗?
我不会强行去要求部落改变这个观念。
但在我们家,在古安生理期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能抛下这个陋习。
好好照顾她,对待她。”
说完这一段,穆仲夏看向泰瑟尔:“古安才17岁,她的生理期却很不准。
正常的应该每个月都有一次。
即便不是每个月,也应该是固定的周期,她却不是。
而且每一次她都很痛苦。她现在不养好,会影响到生育,甚至是健康。”
泰瑟尔斩钉截铁:“我听你的。”
阿必沃:“穆阿父,我和阿蒙达都听您的。”
阿蒙达跟着哥哥点头。他还不是完全明白,但他明白一件事,就是伊莫不舒服的时候要照顾好伊莫,不要管部落的规定,听穆阿父的就对了。
穆仲夏很高兴泰瑟尔和阿必沃都支持他。
“部落忌讳,大家也都不理解,也是担心你们。这样,我编几个平安结。以后古安不舒服的时候,咱们就把平安结挂上。”
父子三人的眼神如出一辙,要平安结!
不是忌讳古安的生理期,只是单纯的想要拿笯(穆阿父)所说的“平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