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织仙和冰神银姬,越来越像了。
原来只是三分像,现在足有五分。
现在,软软弱弱的小织仙敢冒着凶神四溢的神威,一直徘徊在他的身旁,有时干脆就在这架起天梭,织出一段段轻云晚霞样的丝锦,就像祥云。
凶神不想也无意去管她,只要织仙织出越来越多的幻霜锦就行。
有时凶神睡过去了,织仙便悄悄徘徊在他周围,拄着下巴看着他,若是有想沾沾上神神光的魔兽偷偷摸过来,飘挂起的神缎便会将其驱走,让凶神睡得安稳些。
可是,哪怕织仙已经做得很好了,她面面俱到,连魔渊里的魔道侍神都无从指摘她。
连魔道侍神们都想,魔渊难道要多一个女主人了吗?一个修为低微的织仙,虽然实力不高,但是上神喜欢就好。
可是,无论织仙做得多么好,凶神还是只需要她给自己编织幻霜锦。
凶神一闭眼总还是会想起冰神和她怀里的巫族少主。扶桑神树发生的一切至今还历历在目,嫉妒、不甘像蚁虫那样撕咬啮啃着他的心。
有时凶神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他其实还睡在和银姬打完后的神山上。
她见自己睡得太久了便会下来看看他,这时只要他一睁眼就会看见她冷若冰霜的脸。
于是凶神睁眼了,他确实看到了一张美貌绝伦的脸,但不是冰冷的,她天真、动人、明丽,很温暖,像蜡烛。
可凶神不高兴,他想看见的是冰霜而非太阳。
梦境残留的痛苦,让凶神惊觉一切为梦,就像是他仓库里快堆积不下的幻霜锦一样,都是幻。
眼泪,从凶神眼角滑落下来。
这是凶神第一次哭,魔族没有眼泪,哪怕是凶神幼年时都没有哭过,这么多年,凶神流过血,独独没有流过泪。
看见凶神的泪,织仙慌了神,手忙脚乱去擦凶神的眼泪。
她低着头、着急的样子很像冰神银姬的脸,一想到冰神银姬好像在给自己擦眼泪,凶神便忍不住微笑。
他抚上自己的脸颊,有泪,也有笑。
这是什么磨人的情感?凶神不懂,魔族只擅长厮杀,不擅长情爱,那是人族才该擅长的东西,他一个魔中至尊,怎么可能懂呢?
连玉昭霁都摇头,这时凶神心中的苦,和他那时简直一模一样。
或者说,比他更苦,至少希衡没有舍命去救别的男子,那轮长月,始终高挂夜空,玉昭霁才能从彻夜的寂寞和痛苦中苦熬过来。
可凶神似乎是熬不住了。
凶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他躲开,不让织仙给自己擦眼泪。
凶神问织仙:“本尊做梦,梦见冰神银姬了,本尊梦见她朝本尊走来,为什么,本尊梦见她会哭?”
织仙回答:“因为冰神令上神您感到痛苦。”
凶神问:“为什么本尊会痛苦?”
织仙摇头:“小仙不知。”
凶神又说:“那为什么,本尊刚才看见你,会笑?”
织仙一愣,她的身子微微轻颤,怀着某种隐秘不可说的情感,织仙抬起脸来:“因为……上神想看到小仙,看见小仙会让上神感到开怀。”
开怀吗?
凶神刚才确实是笑了,他又像刚才一样问:“为什么本尊会感到开怀?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本尊又哭又笑,真是丢人。”
织仙握紧拳:“这种感情……人间给它命名,爱情。”
她说:“上神对小仙产生了爱情,小仙也同样如此。”
围观的希衡:……
围观的玉昭霁:……
好意外的展开啊。
希衡问玉昭霁:“你更为了解凶神,你觉得织仙的把戏是否能成功?”
玉昭霁也神色不佳:“或许可以成功。”
凶神本就不知他对冰神银姬的情感是爱情,现在他们中间又横亘着巫族少主,这时,和冰神银姬相似的织仙再用这样的把戏乘虚而入……
再加上凶神现在困于情感纠葛,本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织仙居然真的容易成功。
一旦织仙成功,就能更好离间凶神和冰神银姬了。
希衡听见玉昭霁的回答,倒是无悲无喜。
从情感上,希衡认为凶神对情感的坚持毁于这一旦,实在可惜,从理智上,希衡又觉得这很正常,这两样情感相互抵消,所以她不言。
玉昭霁倒是迅速说:“若是我,自是不会相信织仙所言。”
这点玉昭霁的确能够保证,连鬼墟幻市当初给玉昭霁用强的机会,玉昭霁都会拒绝,他爱重希衡比爱重自己更甚,更别提被一个假货迷惑。
他一副自己和凶神完全不同的模样,希衡:………
倒也不用急着自证清白。
此时,织仙朝凶神互通心意之后,她害羞低下头,她低下头的样子最像冰神银姬的脸,虽然说……冰神银姬高高在上,从不低头。
织仙说:“上神下次若再从梦中惊醒,可以第一时间唤来小仙。小仙虽无用,至少也能陪伴上神。”
陪伴?
像是冰神银姬这么多年陪伴巫族少主那样吗?
凶神想冰神银姬是不是就这样抱着巫族少主等他复苏过来,那巫族少主只要睁眼就能看见银姬陪伴在他身侧?
那就让他们这样吧,反正自己还会再杀了他,无论是千百次,直到挫骨扬灰,只剩最后一丝真灵也要磨灭为止。
凶神赌气似的没有推开织仙再给自己擦眼泪的举动。
他说:“爱情?原来本尊也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他口里说着爱情,心里朽如死灰,口称本尊,其实还是孤家寡人。
织仙听见凶神似乎是回应她心意的话,脸色更加鲜红欲滴,和冰神银姬很像的脸快要滴出血来。
透过绝色的娇羞,凶神仿佛看到了一张这些天来令自己日夜痛苦,却又魂牵梦绕的脸。
冰神银姬的脸。
他好痛,好苦。
他不是对织仙产生了爱情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