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殿下终于展露了魔族皇族的峥嵘?居然要对修道者用强硬的手段不成?
但片刻,那些人仆就打消这个念头。
玉昭霁的确拽着希衡,但手腕却一点儿也不用力,环着她手臂之处以重重衣服挡住,连脚步也刻意放慢,明显是在照顾她——分明自己气得脸都寒了。
而希衡呢,她只是走得慢悠悠,却十分淡静,根本没真的被制住,倒像是想看看玉昭霁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
玉昭霁喉咙一动,深呼吸,谁若信希衡真被制住,谁就是傻子。
她初初醒来,就能道出断离愁和欲香之事,醒来的时间也巧妙,她当真睡着了就没有后手吗?
恐怕不尽然,经常和邪魔外道打交道的华湛剑君,擅长引蛇出洞,昔日的柳南衣、剑神墓中的萧瑜风,全是这么被引出来的。
玉昭霁现在懒得追究这一点,带着希衡往欲界深处
欲界深夜,从不平静。
深夜时,反而是欲界之欲最活泼的时刻。
玉昭霁带希衡落入一个小巷内,玉昭霁抬手,以魔息罩住他们的存在。
巷内,是两名修者正在对峙。
一名修者环住一名弱小的女孩儿,峨眉刺凶狠抵在女孩儿脖颈间。
这人……希衡虽不认识,但认得他身上的服饰,他身上的服饰虽然已经发白、破烂,但根据纹样和颜色还是能大体分别,这是玄清宗的正道友宗问心宗的服饰。
这名修者使用的峨眉刺,也是问心宗弟子的常用法器。
衣服和法器说明不了什么,希衡见了太多修士死去,衣服、法器都被人剥光、夺去使用的例子,仅靠衣服、法器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可这名修者握住峨眉刺时使用的步法、姿势,以及配套的心法全是问心宗的功法,由此,希衡可断定,这人曾是问心宗正道修士。
他对面的那名修士,则是一名女魔修。
还是一名杀孽累累、连脖子上都挂着骷髅的女魔修。
问心宗正道握紧峨眉刺:“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那名女魔修尖啸一声,魔气凛然,就要冲杀过去。
“哇——”嘹亮的哭声划破夜空。
原来是那名问心宗正道的峨眉刺刺入小女孩脖颈内,破了皮,鲜血流出来。
那名女魔修万般不甘心,却不得不停在原地,难耐地发出长啸,指甲在地上磨来磨去,满地都是血痕。
“放了她!否则我把你碎尸万段。”
问心宗正道则笑看着女魔修发狂,他仰头大笑:“碧魔,你真以为你修为比我高深,就能杀了我吗?”
“这里是魔族欲界,谁掌握了欲,谁就是赢家,谁被欲掌控,谁就要输。真没想到,碧魔,你装得这么好,还是被我发现了你内心掩藏的欲,居然是看不得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哈哈哈。”
碧魔气得双眼更加油绿,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希衡、玉昭霁静静看着二人对峙、无辜小女孩受牵连。
玉昭霁自然是不会出手管这些事的,希衡也没有立即动手,此事,极有可能是那碧魔勘破迷障、修为进益的机缘。
不到万不得已,希衡不会动手。
玉昭霁偏头:“希衡,你看,欲界之欲并不只有恶欲,也有善欲。修魔者,颠沛流离,却能被欲界勾出隐藏在心底的善欲,被这善欲挟制。”
“修道者,也会被恶欲挟制。”他的话语静凉如水,声音好听得如同曲调,一望希衡,眉眼就勾勒出超凡脱俗般的圣洁来。
“修魔者有善欲,修道者有恶欲,这就是欲界,一切心底的欲都会被放大。”
希衡明白玉昭霁的意思:“只有当修魔者正视善欲,修道者正视恶欲,自己真正掌控自己的欲时,他们才能勘破一切、离开欲界。”
原来魔族欲界居然是这样一个炼心之所。
最混乱的欲界,勘破心底最深的迷雾。
难怪魔族皇族都会在这里修建行宫。
此时,问心宗正道挟制的小女孩儿又哭了一声,她看到了尖尖的峨眉刺,亮得就像当初杀她母亲的那些飞镖一模一样,都是让她害怕的银色。
她的生命也会终结在此吗?
母亲死前,用最后的力气、手掌上全是血,摸得她一脸蛋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色。
母亲说,她后悔,后悔没在死前杀了她,留她一人孤苦受罪,现在,小女孩发出嘹亮的哭啼,她觉得自己也会死,死了就能见到母亲了。
她竟不知为此感到开怀还是伤心。
希衡面色平静,在心中默念“五、四、三……”
当数到一时,碧魔还不动手,希衡就会干涉此事了。
所谓的不牵扯因果、所谓的无情无念成道,从来都不在希衡的考虑范围内。
世间有无数圣人引路,有无数母亲护住儿女,更有欲界这样的天生地养之处让人知恶欲、知善欲,这样的情况下,还修无情道不是太可笑了吗。
此时,碧魔也动了。
她眼睛已经全部变为深绿,发出痛苦的嘶吼,谁也不知她是要杀了小女孩儿破了威胁,还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