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则垂眸,看着萧瑜风五体投地行此大礼。
这样的大礼,希衡只让萧瑜风在拜师时行过,师徒界限不可废,当初希衡救了萧瑜风后,萧瑜风拜师照样敬告天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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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衡等萧瑜风行完礼,弯腰将他扶起,赠他拜师之礼。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敬告天地、五体投地、师徒之情、救命之恩,相处之谊……全都没耽误萧瑜风刺希衡那一剑。
杏花凋零,剑君身陨,死于徒弟的背叛。
希衡没有扶起萧瑜风行此大礼,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萧瑜风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到尘埃里。
雪衣无瑕、神情无波,她分明就在萧瑜风眼前,萧瑜风却觉得她在云端。
希衡道:“萧瑜风,看看你的样子,本君叫你破妄、破执,教你巩固心境,传你剑术心法,可此刻的你有哪一点像本君的徒弟?”
“金阳谷旧属汇聚在一起,沉湎于仇恨,再将仇恨不断蔓延,最终形成烈火,灼烧无辜之人。本君让他们散,对他们来说是罚也是救。你阻止此事,是源于仇恨的私情,你被蒙蔽了心和眼。”
萧瑜风垂目听训,他的悲哀在于,他是以男人的身份爱着希衡,希衡却只拿他当徒弟。
她训诫他时,也是师尊的口吻。
像是端方冰冷的师尊,见到自己不成器的徒弟而有的训斥。
萧瑜风多希望希衡能够换一种骂法,而不是这种训斥……
他恭敬听训斥,希衡则点剑影成人,让这些“人”押解着金阳谷旧属下去。
湖心岛的一方天地中,只剩下了这对师徒。
风也萧瑟、叶也凋落,湖水汤汤,有离别之悲、断情之苦。
萧瑜风被一种临近失去的恐慌攥住:“师尊还有何吩咐?”
“萧瑜风,为师不知从何时起就不认识你了。”希衡垂眸看着他,什么时候起,萧瑜风越来越邪,越来越藏着偏执。
萧瑜风听她的自称变成了为师,心中更为惶恐。
剑神墓中的一切,难道没有瞒住?
他此刻恨不得希衡打他骂他,但唯独,不要是以这样的语气。
她就像是要算清过往,然后和他一笔勾销。
风吹起希衡的长发,她道:“为师过往的确很忙,每次从外面回来,为师都会发现你本被调好的心境再度跌落,为师便再花功夫替你调理。”
“是弟子愚钝,不解师尊苦心。”
“为师知晓金阳谷之恨,任谁也不会善罢甘休,为师教你剑术心法,阻截妖族王庭追兵,便是要你羽翼丰满之时,剑杀仇敌破除心魔。”
希衡要萧瑜风破执、破妄,但不是让他不报仇。
杀父杀母之仇若不报,永远是萧瑜风渡不过去的心魔。
剑修的剑连仇人都不敢斩,还能斩谁。
可是,顾语那些人不懂,他们无论是修为、心境都和剑君相去甚远,无法理解,便阴暗地生出许多念头。
希衡清声说出对萧瑜风的教法,这时的她,好像一点杀意也没有。
她问:“是为师太忙了?没有告诉过你这一点?”
萧瑜风叩首:“师尊告诉过弟子。”
心境是万道之基,希衡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一点隐患给萧瑜风当心魔。
萧瑜风这时好像脑子清明许多,想清楚了许多事,以往他不是没有试图想清楚过,可是每一次,顾语沈东等人都会拿希衡对他的利用说事。
他被混淆视听,他身为男子爱着希衡,男女之爱最是莫测多疑、极不稳定。
因为这男女之爱,他极容易被挑拨,一步步恨上希衡……
如果他只拿希衡当师尊,一切悲剧不会发生。
如果他只拿希衡当心爱的女子,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希衡冷声:“为师告诉过你这一点,金阳谷旧属仍然将为师视作敌人。”
“因为在仇恨的滋养下,他们所寻求的根本不是诛杀罪魁祸首,而是血洗妖族王庭,以平心中之怨。”
“当踏平妖族王庭后,妖族又会有数个萧瑜风,两界大战也会兴起,用这么多鲜血平复心中之恨,是他们的追求。”
希衡道:“这就是执念、妄念,你若不破执、破妄,只会沦为仇恨的奴仆。”
“执念妄念在他们心中流淌了这么多年,燃烧了你,也燃烧了为师。”
萧瑜风的确被燃烧了。
从正道剑君的高徒,天资卓绝沦落到心境不稳的地步。
可萧瑜风听不太懂。
师尊虽然涉险,但也几度化险为夷。
她何时被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