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爱”而“强迫”,“强迫”是为了导向“爱”。
神明感到手足无措。
是祂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神位,城主能够暂时退避,神明却不容走下,否则失望与悲戚的文明之火率先吞没的,是他。
……他终于明白为何神灵在千年后,仍是神灵。
一经走上,再无回头。
……
生命体征稳定后,已经到了凌晨五点。
房门口传来声音,吕树走了进来。
他目睹了苏明安砸成一摊血肉后,仍然心有余悸。他不理解为什么苏明安会从空中落下……总不能是自杀。
“……审判庭开始裁决了,裁决对象是诺尔。因为你当时跳下来,大楼上只有诺尔。人们认定是诺尔推了你。”吕树坐在了床边。
苏明安张了张嘴,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吕树的脸上是一种白纸般的表情,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局面:“诺尔逃了。现在全天下人都认为他是渎神者,是他害了你。”….
苏明安耷拉着眼皮,用眼神示意吕树。
“……我知道,不可能是诺尔。”吕树说:“但那样就没有别人。”
他将被子缓缓移开,露出苏明安的右手——苏明安坠落时,是左侧身体先着地,所以右手还算完整。但也满是青紫色的皲裂痕迹,手骨凸起,骨骼破碎,血管断裂,像濒临碎裂的一块石膏。
“……我在这坐一会。”吕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就安静地坐着。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仿佛世界正在无法避免地滑向深渊。
上午六点,玥玥来了,安静地坐在床边。
上午七点,朝颜来了。她叮嘱苏明安,好好休息,审判庭会公正地裁决渎神的罪人——诺尔。
上午八点,离明月和秦将军都来了,他们表示不用担心,不会再有人害神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地……距离“十个小时”的黄金回档时间越来越远,无法挽回的恐惧也越来越近。直到苏明安的手指终于稍微灵活,他试图放出傀儡丝,杀死自己——
病房门口却传来响声,仿佛有一个人正在前来。
时间线之末,还是有人来了。
金红色的光芒在走廊外飘摇,像晚霞正在无序地吞没大地。玥玥倏然站起,拔出冰霜般的长剑,指向门外。吕树也拔出黑刀,作出战斗的起手式。
苏明安有些痛苦地闭上眼。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时间线,那未免也太痛苦了。
他跃楼而下,千千万万条性命为救他而献祭,吕树与玥玥拼死守护在他身前。
而来杀他之人……不,救他之人,若他死后时间线再无回转,此人将被两个文明仇恨终生。
“——让开!”门口传来冷喝。
苏明安睁开眼。
来人的瞳孔灼烧着金红的烈焰,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不再仅限于淡漠,而是多了一些恍然。
只是数秒,那人便绕开了霜雪之剑与黑刀,几乎抵在了苏明安面前。他的袍踞在热风中摇摆着,一截小辫子像火浪中舞动的海燕。
诺尔受困于审判庭的追杀,来不了。得知苏明安是跳楼自戕,醒悟而推出真相的人——是苏凛。他意识到苏明安跳楼不可能是因为心灰意冷,只能是因为……
他意识到了。
他们本来就很像。
“……是真的吗?”苏凛这么问,脸上满是复杂。
透过这对金色眼眸,苏明安却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苏明安几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肯定的声音。
他不知道苏凛怎么闯入了第三座塔,但苏凛本来就有跳转的能力,比如莫名其妙跳转到了穹地之外。
苏凛叹息一声。
苏明安也叹息一声。
……下次,能发现得再快一点吗。每次快死了,你才醒悟过来……
……稍微,再快一点……就好。
眼前陷入昏黑。
苏明安第一次体验了如此安宁的死亡。
织梦术的临终关怀下,他在阳光下的草地自由地打滚,满园是金灿灿的太阳花。
苏凛帮他减少了临终痛苦,令烈火焚身的焦灼变为温泉。
天世代10年的长夜下,他合上了苏洛洛的房门,不再聆听她的哭声。
……
天世代15年,叠影孤注一掷。
千年计划只差最后的步骤,如果叠影再不动手,要等上足足千年。
最后时刻,叠影集全部的因果与污染,试图提前让一万条世界线融合,彻底击垮旧日之世。
天空染成了纯黑的颜色,城市的建筑物开始出现重叠的影子,人们脚下也渐渐延伸出了几千道阴影,这是世界线即将提前融合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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