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周顿时酒都醒了,连滚带爬地往床铺里躲去,扯着嗓子不停喊人,外头却是一片寂静。
“你是人是鬼?你若是人,我柜子里有五十两金子,你拿走花天酒地就是。
“你若是鬼……不拘你是想要什么七天七夜的水陆法事,还是什么香塔香烛我都给你!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别害我!”
潘成周语无伦次地胡乱叫嚷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应,可他也没死,于是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点眼缝往床边瞅去。
生了个怪异白脸的东西还站在床边,潘成周已经分不出那张脸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了,目眦欲裂地盯着那东西,浑身发抖如筛糠。
潘成周如此害怕,那东西笑得愈发温和。
脑海中的弦绷紧、再绷紧,潘成周像是被吊着头发悬在半空中,四肢空无所依胡乱扑腾,挣扎了半天那根弦被拉扯到极致,倏然断开了。
屋内重归寂静。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后,出门打水的家仆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里头的潘成周,家仆登时牙齿打颤,铜盆棉帕与温水撒了一地。
“啊啊啊——!!”
床上的潘成周倒着躺着,身子在床上,肩膀却垂在床外,五官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向上拉扯成细线,扭曲着仿佛是个狰狞的笑脸。
床边一地秽物,仔细分辨,原是潘成周在酒馆中吃的菜、喝的酒,以及一堆被酒水残羹混合在一起的纸灰。
这夜,县里死了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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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怎么会叫衙役请去?”
静心堂里,温老爷与温夫人坐在堂上,羿玉在下首,旁边是温锦程,对面是戴着头巾的温双双。
温老爷捋着胡须:“昨夜县里死了十二个人,个个死相凄惨,这些人不说多有来头,却都不是无名之辈。这等大案恐怕要惊动知州,县令大人极为重视,发话要亲自审理,目前只查出这十二人昨日都来我家吊唁过,所以特意叫洲白去问话了。”
“这……咱们家有丧事,县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来吊唁,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将三弟带去了。”温锦程表现得极为愤慨。
温夫人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不言不语。
羿玉也没说话。
温双双低着头,看着鞋尖。
还是温老爷搭理了温锦程,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理,但这样震惊全县上下的大案子,但凡是有一点线索,县令大人都是不愿错过的,况且来的衙役说话极为客气,只说叫洲白过去说说情况,没说其他的。”
温锦程就道:“伯父,如今大哥还在养病,二弟英年早逝,三弟又掺和进了案子里,伯父伯母都已有了春秋,小侄怎么忍心冷眼旁观,待会儿我回去就叫素娘收拾东西,我们先搬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帮着料理完二弟的丧事。”
温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温夫人。
温锦程注意到温老爷的视线所向,也跟着看过去,面上诚恳,却不住地咽口水。
温夫人微微笑道:“锦程既有如此孝心,我与老爷怎么好拒绝,就依锦程所言,不过就不必收拾什么东西了,家里什么没有,只人来了就行,你从前住的院子我还给你留着呢。”
温锦程虽然想要掩饰自己的神色,却藏不住激动的表情,连忙应下了。
羿玉听着,觉得温夫人……话里有话,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