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伯春被押入天牢这事儿,朝堂之上只剩下了规规矩矩奏事的声音。
这就是沈明庄想要看到的,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朝堂上的事情堆积了好几天的,因而今天的大朝会比平常时候多延续了一个时辰。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姜妄咳嗽着,问回来的贺文清。
“你媳妇儿什么人你不知道?什么事儿能难道她。”贺文清心情挺不错的回来坐在床沿,姜妄闻言,心中稍安,咳嗽着坐了回去。
“你这身体还得好好精细的养着,不过你这头发是没法儿变回黑色了,以后可能会长出来,不过可能不大。”
这都是小事儿,姜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要命还在,头发什么颜色又有什么关系。
“贺文老先生,我没有醒过来之前,似乎听见你说,你认识我母亲?”
贺文清正在收拾银针的手一顿,差点扎在自己的手上。
“啊。”贺文清打了个哈哈笑道,“的确是认识,不过故人已去,从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听得出贺文清的话里有些怅然的味道,姜妄低垂眼睑笑了笑,眼底也带出一抹深深的怅然。
他几乎不曾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起过母亲,因为每一次提起,母亲离开时的场面就让她忍不住心痛, 那些过往的事情, 的确是不应该提起了。
就在这安静的档口,贺文清却忽然叹息了一声开了口:“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遇人不淑。”
这话一出,又是很长的一段安静。
姜妄嘴角带着苦笑,这样的话和他这不淑之人的儿子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
良久的沉默后, 姜妄忽然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我父皇的确不是个长情的人, 一生中女人无数,我母亲也不过是他遇到的,惊艳了他一小段时光的女人,厌弃之后就随意抛之脑后, 母亲进宫, 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贺文清的眼底顿时涌起一阵浓烈的情绪,他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会一生未娶, 如今听见故人之子道出当年心上人的事,心里如何能平静无波呢?
“我从前在母亲的事情上有心结,我总觉得是我命中不详,才会害死母亲,母亲离我而去,全是因为我太过依赖她,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所以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从前每次想起母亲, 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因而即便喜欢一个人, 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不敢大大方方的宣示自己的喜欢……”
不知道是出于对贺文清的尊重, 还是姜妄不想以皇族的身份和贺文清说话, 他没有自称朕, 一字一句缓缓的对贺文清道来。
“母亲从前提过你, 只有一次,那天月亮很远, 月辉洒下,照亮四方宫墙, 母亲对我说,她其实从前有一个心上人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
贺文清忽然止不住的激动起来,声音顿时就有些哽咽,关于臻儿,他一直觉得是她变了心,却不曾想,她身在深宫,心中却还是有自己的。
“母妃没有说那人是谁,只是说, 如果与我父皇晚见几天,应该就不会进宫了。”
贺文清埋藏在心里数十年的心事被重新启封挖出来, 心口旧伤重新被撕裂,忽然间得知几十年前,自己心灰意冷时, 臻儿却还念叨着他,而他却不曾取证,便断定臻儿不喜自己了, 如今想来,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就因为自己的一次盲目自信,他错过了臻儿,错过了一生,错过了那些本应该美好的时光。
心中撕扯难受,贺文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发颤。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没有谁再提起此事,姜妄是不想,贺文清是不敢。
沈明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她带了几封奏折回来,贺文清已经给姜妄针灸过了,这会儿见沈明庄过来了, 就主动起身先回避了。
沈明庄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儿子,笑着拍了拍小家伙儿的肩膀道:“嫣儿和兴泰都进宫了, 在椒房殿那边等着呢, 去玩吧。”
一听这话,姜宣小朋友脸上的沉重立刻就一扫而光,笑容浮上那张笑脸,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娘亲的手臂,甜甜的说了句多谢娘亲,这才去了椒房殿。
到底还是个孩子,平日里虽然读书刻苦,可要让他静下心来学着大人模样看奏折,那就真是强人所难了,沈明庄也没有指望姜宣小朋友,六岁就能批阅奏章。
等到儿子离开之后,沈明庄转身回到姜妄的床前。
姜妄现在还不能站起来。
他和沈明庄当初的昏迷不一样,沈明庄有石疆的力量加持,即便是昏迷那五年,醒来就立刻能蹦能跳,姜妄只是凡人,换了人元气大损怕就真是要油尽灯枯等死了,可贺文清生生将他给从阎王殿里拉了出来。
现在刚醒来,一切的恢复都才刚开始,姜妄只能坐着就坐着吧,沈明庄心疼他,就让人搬了案几过来,就在龙床前将自己带过来的几封奏章念给姜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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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她能决定的小事都奏章都已经批阅了,这几封是关乎国家大事的,沈明庄拿不准主意,所以才拿过来给姜妄看的。
姜妄听着她缓缓的念奏章的声音,忽然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声音能比自家媳妇儿的声音更好听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注定没法再睁眼的人了,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法再睁开眼睛看看自家媳妇儿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睛,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听着那日日都听不腻的声音。
椒房殿那边,沈明荣以为沈明庄回过来,神色紧张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见是姜宣一个人过来,扶着腰上前去问送姜宣回来的公公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小桂子知道这位荣国公夫人对皇后娘娘来说很重要,当即恭恭敬敬地回道:“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此时正在陛下寝宫和陛下议事,让奴才送太子殿下先过来。”
沈明荣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荣国公夫人身怀六甲,还是要当心些身子才是,若是有哪儿不适,随时让奴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瞧瞧吧,否则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跟着担心的。”
沈明荣笑着说了一句多谢,然后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