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棺材谁家买的问题。
她看着林氏赔笑了两声,道:“亲家母也别上火,我也只是想着,我方家家底儿不比沈家的厚实,只怕是买也买不到什么好的棺木,你们沈家就不一样了,这才会有此一问的,毕竟好歹也是沈家的姑奶奶,这若是走得没个体面,不是招人诟病吗?”
“谁没个体面?”林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朝着方母就直喷唾沫星子,骂道:“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这是骂谁呢,我们家姑奶奶怎么就没个体面了,我说亲家母,你们这话就说的不好听了,这人还躺在屋里呢,你就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你这样就是在损子孙后代的福报!”
眼见着这话越说越难听了,沈叔春皱眉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受到信号,朝着方母瞪了一眼,不悦的收了火气。
柳氏这会儿跑进屋去,就看见女儿躺在满是血的床上,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心疼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明娥,娘的明娥,你不要有事啊,明娥……”
看着明明就面色惨白浑身无力的女儿还用力的勾起嘴角的样子,柳氏心疼得几乎窒息,心口好像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似的。
“娘……娘别难过,女儿这一辈子,没遭过什么大难,这样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解脱?”柳氏听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双唇颤抖,“你过的一直很不顺心吗?”
她从来没有听见过女儿说过在婆家过的不好的话,每次问起,女儿都说一切都好,夫君很好,婆母也很好,此时她却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说着解脱……
想到女儿此时已经日薄西天,方母却急巴巴的说着棺木的事儿了,儿她那个好女婿方文士,站在外面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一想到这些,柳氏就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沈明娥看着,心疼坏了,伸手要去拦,可她浑身无力,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她只能无助的流着眼泪,看着母亲直摇头:“娘,你不要这样,这都是女儿的命。”
是命吗?柳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上前捧着女儿的一双手,脑海里全是她小时候刚出生时的样子,自己花费了毕生精力养大的孩子啊,就这样被人糟践了,而她这个做亲娘的,却什么也做不了,还只能听着女儿说着认命。
什么认命?还不是她没有保护女儿的能力,所以女儿只能认命,就算是在夫家过的不好,也只能在她面前报喜不报忧,真是个傻姑娘!
柳氏抱着女儿,眼睛酸涩,却一个劲儿的宽慰着沈明娥:“你放心,娘一定救你,娘这就去找人救你,你爹爹是做官的,他有法子的,他一定有法子的。”
然后又想到了沈明庄,她又颤着声儿对女儿道:“你九妹昏迷五年还能醒来,宫里一定有很厉害的大夫,我让你爹爹去求求皇上,你和皇后是姐妹,皇上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想到沈明庄,沈明娥眼里泪光闪烁,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姊妹啊,可昔日的情分到底是伤了,后来再见到,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几句问候,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的亲厚啊。
从前的那些片段像是皮影戏似的在脑海里一幕幕的上映,有些太快,她几乎抓不住发生了些什么,就结束了。
沈叔春没有进屋,柳氏回过神来,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沈叔春面前,拉着沈叔春的手就哀求道:“三爷,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明娥吧,宫里一定有好的郎中,一定有法子的,皇后娘娘都能救,明娥一定也有救的!”
只是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悲亢的声音:“姑奶奶——去了!”
柳氏只觉得晴天霹雳,不能接受,一口气没上来,趴在地上好半晌也乜有反应,婆子去扶她,就发现她面朝着地,无声地啜泣着。
沈明荣怀着身孕,又一夜未眠,此时得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陆承业怕她熬坏了身子,让刘太医顺便给开了一枚定神的药丸,然后带着妻子先回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的马车刚离开,一道有些落寞的身影就站在已经挂了白布的方家门口,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那满脸的胡茬和一身粗布衣裳,谁也想不到这是当初裴尚书府上的五公子裴景泰,
他站在门口,看着方家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心里隐隐有些酸楚,眼底有水光闪烁,只是一瞬即逝,像是根本那就不存在似的,就像当初他对她的心思,那样的秘而不宣无人可知。
裴家出事,他跟随着父亲一路远离京都,后来皇太子出生,皇上为了给皇后祈福,天下大赦,一家人这才得以苟且偷生,可大哥却不知所踪,五年过去,也没有一点有关大哥的消息,母亲伤心过度郁郁而终,这五年,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隐姓埋名,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穿着大红嫁衣嫁给他人,看着她落寞的发呆,看着她怀孕,生子……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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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裴景泰最后看了一眼那满目灿白的方家大门,闭了闭眼,缓缓转身离开。
荣国公府。
沈明荣这会儿正斜倚在临窗大炕上的青色大迎枕上,整个人都恹恹的,秦嬷嬷在一边给她凉药,关切道:“夫人,您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着些了,那方家就不是个东西,您啊,也别太费心了些,现在左右有沈家出面,您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听着一向严肃的秦嬷嬷都这样直言方家的不是,她有些疲倦的叹息了一声。
女子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不堪结局?沈明娥明明就过的不如意,为何却一直瞒着呢,难道为了体面,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吗?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明娥是打小就最不受重视的,还的帮着母亲守着那不堪的秘密,体面对她来说一向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这是她最后唯一能守住的东西了,只是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刻,方家连戏都不愿意做,然她竭力想要藏住的不堪都露在了人前。
她正伤神,外面说贺大奶奶过来了,沈明荣的思绪被打断。
贺大奶奶就是她小姑子陆茗,陆茗是她的小姑子,却也是她如知心姐妹般的存在,她是三年前嫁的贺家嫡长子,也就是原荣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子,本就是姻亲,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陆茗又是高门低嫁,有手段有脑子,过去之后相夫教子,和婆家相处十分的融洽。
此时听说她过来,沈明荣倒是有些晃神,说起来,沈明荣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嫂嫂!”
陆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那脆生生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沈明荣撑着坐了起来,含笑对秦嬷嬷道:“去吩咐厨房,给姑奶奶做她喜欢的杏仁乳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