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春听着又是一声长叹,“母亲,这能行吗?”
他始终觉得这柳文心不可靠,当初在府中也见过两次,瞧着是个不冒头不出挑的,却没料到竟然能入了皇上的眼,还让皇上不惜一切都要为她接二连三的破例。
如今朝中都说沈家魅惑君上,说是沈家挑唆着柳文心去祸乱圣心,是红颜祸水,还说沈家有不臣之心!
他一想想就觉得心口憋闷。
“娘,儿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这柳文心如今是个祸事头子,咱们若是这样做,岂不是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老夫人听着,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话,而是捏着银匙轻轻将香炉转了转,开始压起了香灰,看着凸起不平的香灰渐渐被压实平整下来,沈老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只有两种臣子,一种是奸佞之臣,要坏就要坏得透彻,一种是清廉臣子,一心为国绝无私心,甘愿为国捐躯死而后已,至于中间摇摆不定的,大多都活不过多久。”
沈伯春听着,手不由攥紧了些,一旁坐着的沈仲春只觉得心中惊骇,他素来在家里不争不抢,在翰林院做个闲官,不温不火的过着,家中的大事母亲向来只给大哥商量,这些事他竟然丝毫不知!
如今得知真相,他心中不由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既然沈明庄不是真正的九娘,那真正的九娘呢?
她想到陛下的雷霆手段,顿时心中惊骇!
“母亲,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后果?”
沈仲春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由出声问道。
沈老夫人叫次子过来,只是想让他对家中的情势有些了解,毕竟她如今年事已高,不知道哪天就会驾鹤西去,有些事还是让次子知道一些,等她驾鹤西去,两兄弟也能互相帮扶一些,却没想到次子是这么一个反应。
“后果,什么后果?”沈老夫人冷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仲春见母亲一脸的肃然,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好。
想了想,他还是强打起勇气,道:“你们这样岂不是为虎作伥……”
“二弟!”沈伯春闻言面色大变,沉声呵斥:“慎言!”
沈叔春知道,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只是心中有股子气闷,觉得好像自己一向敬爱的亲人和维护的家族名声,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你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在翰林院里,有时候你应该多想想为什么,别成天说话没个把门的,君要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些事,由不得你来选择!”
沈仲春听着,缓缓垂下头去,嘴角翕翕,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柳文心自打沈明庄彻底离开之后,和皇上那一场生死相争后,日子反而好过了起来。
“淑妃娘娘……”檀儿上前,轻轻将一盏金菊水放在了美人榻旁的鸡翅木小几上。
柳文心眼神空洞的从窗外收回,“冬日很快就要结束了,春天应该不远了吧?”
檀儿不言应话,只诺诺的答着是。
柳文心知道这些人有的是没把她瞧在眼底,有的是心中嫉妒她不愿与她多言,这合欢殿中的宫人,她用着极不顺手。
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柳文心顿时眉头一竖,一把将茶碗丢在了地上,猩猩红的地毯上立刻漫延开一片深色。
“贱婢,倒的什么茶!”
檀儿忙跪在地上,任由柳文心骂着。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当她发现这样直白的发泄出来的快乐,她再也无法抑制脾气,等闲有些不如意,就忍不住朝着宫人发泄。
她看着檀儿有惊又恐的神色,这才心中舒坦了许多。
不过两日,沈老夫人递了帖子,说进宫向皇太后问安,然后顺便去给淑嫔娘娘问安。
柳文心不由心烦,她不想见到沈家的人,沈老夫人怎么还没死,竟然有力气进宫,母亲到底在做什么!
她焦躁不安的捏着掌心在合欢殿中转了两圈,就听见外面一阵哐哐铛铛的声音,顿时如火上浇油般,她高声叫着檀儿,“谁在外面弄什么!”
檀儿瑟缩着上前回道:“娘娘,皇上吩咐内务府,将合欢殿中的梅花悉数砍掉。”
柳文心怀疑自己听错了,姜妄每天那么忙,怎么还会理睬这些事,合欢殿的梅树惹了他,上百棵梅树,难不成都得砍掉?
转念一想,沈明庄从前就喜欢这些梅树,如今砍了也好。
沈老夫人很快就来了合欢殿,她走的有些吃力,扶着她的赫然是母亲柳氏。
如今柳氏已经是平妻,她很久没有见过柳氏了,今日一见到母亲,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她倒是没有料到母亲也会进宫来。
虽说老东西不知道她和母亲的身份,可老东西一向是不喜欢妾室的,她完全没想到母亲能跟着一起进宫。
她喜出望外,上前两步,抓住了柳氏的手,眼中便有泪水打转。
柳慧慧看着女儿如今住在这样的地方,有着如此的身份地位,心中百感交集,双手颤抖着回握住了女儿的双手,不禁泪盈于睫。
“娘娘,如今身体可好?”
她看着女儿,声音沙哑的问道。
柳文心连连点头,“我一切都好,母亲一切可好?”
沈老夫人在旁看着,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两人的话:“行了,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虽然对外说是记在了柳氏名下,可你们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女,此处无人,不必做面子。”
柳文心听着心中一冷,却没有理会老夫人的话,扶着柳氏在一旁坐下,沈老夫人顿时面色一沉,柳氏却不想在此时暴露,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转身去扶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