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那只是一个梦。
长公主府。
自从秦瑶光入住皇宫后,府里就只有燕时晏和燕锦阳两名小主子。
只要燕锦阳在京中,他们仍然住在逐风院,起居如常,一如当年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之际。
一道闪电劈过,照映着在风雨中摇曳的花木,雨水沿着屋檐滑落,形成一道道泛着银光的水帘。
在微光中,燕时晏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清浅。
他神情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个可怖梦境。
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双腿并得笔直,那是一个最标准不过的睡姿。
梦中,他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不过燕时晏觉得,那就是他。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在疼痛中寻找一条生路,用自残来保持意识清醒。
梦中那些人怕他惧他,又怎知,在每次看见鲜血时,他胸腹中翻滚欲呕。
可是啊,他享受着来自身体本能的难受反应,就和自残一样,能提醒着他仍然存在于这个人世间。
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在平静中疯狂,在疯狂中沉沦。
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恐惧,而是一种解脱。
在阵阵春雷声中,他躺了很久,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直到指尖传来血脉不通的麻木之感。
燕时晏这才惊觉,他好像又要陷入那种不正常的自虐状态中去。
他翻身坐起,撩开袖子。
儿时在小臂上留下的道道疤痕浅淡了许多,是母亲赠予的药膏,让伤疤痊愈。
“母亲。”
他的心上轻轻滑过这个让人温暖的词,点燃蜡烛,取出那支暖玉箫,立在窗户前吹奏起来。
箫声清越,和雷声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释然。
“少爷,您吹的什么曲子,好好听呢。”
带他一曲吹罢,孤星才掌着烛火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杯温茶。
温热的茶水入喉,燕时晏已将刚才的噩梦抛之脑后。
他披上外袍,正欲推门,才想起这几日燕锦阳并不住在逐风院。
因要研制一个能缓解癔症的药方,他已经连着几日都宿在曲梁的院子里。
罢了,明日再说。
想必没那么巧,不会都做同一个梦吧。
两刻钟前,燕锦阳猛地从床上爬起,呆愣了几秒后,掀开被子下床往外跑去。
因为跑得太急,他甚至连鞋子都忘了穿,就那么赤着双脚。
小少年奔跑在风雨里,跑到对面推开厢房的门。
“师父,师父!”
刚叫了两声,燕锦阳眼里的泪便唰地一下流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今天晚上实在是忍不住。
“怎么了?”
曲梁一惊,翻身坐起,在微弱的光线中看清了少年的身影。
他连忙下床,将燕锦阳搂在怀里,用自己身上的衣衫替他擦拭着一头一脸的雨水。
“师父……”
燕锦阳委屈极了,一头埋入师父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多大的孩子了,还怕打雷?”
曲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取来干爽巾子替他擦脚。忙活了一通,两人身上才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你要是怕打雷,就在这里陪师父睡?”
燕锦阳没有反驳,蜷着身体,抱着曲梁的胳膊,再次沉沉进入梦乡。
都过去了。
只是一个梦。
白象庵,静室。
辨尘松开两手掐着的法印,双唇微微扬起。
借一场春雷,将因果了却在天地间。
从此以后,这方小世界的天道重获新生,不再受过往困扰。
惊蛰。
万物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