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晏狐疑地看着他,知道刚刚的反常一定有其原因,但瞧着燕元安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他就来气。
“那我走了。”
他把衣袖一甩,大步走到门口,又侧身看着燕元安:“记住你今日所发的誓言。”
燕元安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燕时晏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他离开时的背影,肩背线条不如来之前紧绷。
见他出门,一直守着的捧砚忙跟他打着招呼:“三少爷这就走了,不多留一会儿吗?”
“走了。”
燕时晏足下一顿:“照顾好你们少爷。”
他多吩咐了这一句,吓得捧砚忙掀了帘子进屋,瞧着自家少爷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才松了一口气。
又见到少爷手边的茶,慌忙道:“主子,这杯茶恐怕都凉了,奴才去给您沏一杯安神的来。”
燕元安漫不经心地应了。
很明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捧砚提起茶壶,感受到手里的重量后明显一愣,抱怨道:“主子,您这是喝了多少?夜里又该睡不好了。”
燕元安回过神来,笑了笑:“无碍,都是三弟喝的。”
三少爷?
捧砚低头,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一个茶杯,摆明了不信。
“我们是兄弟,哪里用得着分这么清。”
燕元安承认眼下自己的确不在状态,否则,怎么会随口说了一句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
喝完安神茶,他换了寝衣躺在床上。
因他夜间难寐,伺候他的下人和黄旭都养成了一个习惯,进出走动间的声音极轻。
除了睡前用药材泡脚,他从里到外的衣衫和卧室里,都熏着安神的香。
就连头下的枕头,都是燕锦阳特意给他配置的养心枕:用川芎、枣仁、柏子仁、合欢花、夜交藤、熟地等中药材按比例分别翻晒烘干,研为粗末,混匀后用质地最细的细麻布给包裹封好,作为枕芯。
有了这些无微不至的照料,他夜里至少能睡足两个时辰。
然而,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夜晚,所有的准备都失去效用。
白日里和母亲的那番交谈,翻来覆去、控制不住的在他脑子里重演,一遍、又一遍。
夜里,心口处突如其来的疼痛,三弟喂给他的茶水中奇异的微甜味道……
哪怕是换了旁人,也会多想一二,更何况是他。
实在是,太过奇特。
他难受之时,就着燕时晏的手喝的茶水微甜,自己倒来喝就还是黑茶本身的味道。
然而,第二次他让燕时晏再喂他时,味道就非常淡。
既不是黑茶的味道,也不是之前的微甜茶水味,总之就很淡。
明明是茶,喝起来却跟凉白开似的,让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在燕时晏离开后,他又慢慢喝了一杯。
确实是黑茶无疑。
自己事自己知,燕元安知道,这个晚上他根本不可能入眠。
为了不惊扰家人,他硬生生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所幸,他早就习惯了。
这样无眠的夜,任由思绪好似脱缰野马一般,肆意纵横。
既然是控制不住的殚精竭虑,那就不控制了。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跟黑夜相处。
京外,白象山上白象庵。
辨尘双跏趺坐在蒲团上,松开双手一直掐着的法印,缓缓睁开眼睛。
连她也没想到,这方小世界的转机,来得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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