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薛听涛的脸色苍白,手臂上还在输液,微弱的呼吸声时有时无。
薛听海一改往日的凶狠,一脸温和地轻轻用梳子帮弟弟梳着头发,同时低语道:
“爸妈死的早,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当初把你推到店长的位子上也许是错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但我尽力了,我没多大的本事,只能做到这一步。”
薛听海抚了抚床上人的头发,直起身目光远眺着窗外的雪景,低声道:
“如果我这次回不来……”
他不忍地低下头,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他这次回不来,那么薛听海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庇护。
……
朱小凝站在第十分店的门口,双手勒住背包的背带,看着这个让他痛苦、让他怨恨的地方。
半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
那时的他,恐惧、不安与期待着。
恐惧未知、不安诡异、期待解脱。
时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东西,它把人塑造成了各形各状,但绝对不会和以前的自己保持一致。
朱小凝仍然期待着解脱,只不过这一次解脱的含义,要另做解读。
“店长走吧。”
莫兰是第十分店里为数不多对他还算温柔的人,只是这四个字的背后夹杂着与冰天雪地一样的刺痛。
……
时间:12月31分23点01。
地点:天南戏剧学院青田校区正门。
天公作美,停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夜又落了,且落的更急更密。
整装待发的20名店员排成两列,默默地在雪中审视着这个吞人的怪物。
这些人里,都有期盼、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没有人知道一旦任务开始,他们要经历些什么,只有祈祷。
余郭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这个地方,他害怕着,也憧憬着。
阿怜的脸,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不再清晰,他苦苦追寻的结果即将得到见证。
他曾无数次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真的来到这里后。
他的内心竟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余郭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隐隐发抖,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无言的注视。
所有人都很安静,都怀揣着不同的心境,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直到……
风声里,传来了季礼的一声淡淡轻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看重你吗?”
他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被所有人听到,于是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他。
只有余郭清楚,这句话是对他问的,在震惊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季礼没有去看他,只是静静地观赏着雪中的天南戏剧学院,半晌后又说道:
“无论是我、还是方慎言,亦或是咱们身后的那些人……
我们都是一群在前行道路中迷失了自己的人。
只有你,从开始到以后,都那么清晰。
从来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干净而纯粹,一如既往。”
轻飘飘的话语,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出来。
这番话不长,却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震动和共鸣。
不只是此刻的这20个人,包括那些在分店内等待结果的每一位,他们都是路上人。
而在无休无止的生死游戏里,有多少人坚守了初心?有多少人笃定前行?又有多少人早已在这条道路上丢掉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天南戏剧学院的全体灯光熄灭,雪下的更紧,忐忑的战鼓声敲响在了每个人心头。
季礼恰逢此时转回头,认真地看着余郭,一字一顿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要你现在说不想去了,我立刻用店长权限,强行把你的执行资格取消。
这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被这句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皆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季礼。
什么样的店长,会为了一个店员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