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阿爷把我救下的,他死死拦住我爹不让把我扔了,说好歹是条人命。”
“后来呢?”李木问道。
“后来我大概长到十岁出头,农活干不明白,力气却还行,我阿爷便把我送去他的一个故友家,说故友姓穆,是个猎户,让我学下一门手艺,以后也有吃饭的本事。”
“我当时是乐意的不能再乐意了,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怕我,拿异样的眼光看我,小孩也被勒令不许和我玩,家里爷爷给我口饭吃也要时时被爹和大伯婶娘一家责怪,我恨不得早点离开村子,于是就带上爷爷给穆叔的礼就寻来了。”
“那个猎户人呢,你可是拜他为师了?”李木又好奇问道。
李桃暗暗瞪他一眼,眼神警告他别多嘴,李木默默把嘴闭上了。
男人没看见他们姐弟二人的眉眼官司,继续说道:“后头我就进山来了,进来了便不想出去了,这个地方人烟少,我也不喜与人打交道,正正合我心意。穆叔原也带着一家老小住在山里,就离这不远,他是老猎户了,种田种不明白,打猎却是一把好手,他用心教了我几年,只是前些年婶子腿脚便不好了,也多病,索性也攒了些银钱,便一家老小搬城里去了,听说后头被大户人家看中,跟着走商去了,再后面我也打猎卖皮毛攒了些银钱就买了贞娘......”
李桃正听着入神,心想这人还是个社恐,突然抓到重点:“等等!”
男人意欲再说,猛然被打断,茫然地看着李桃道:“怎么了?”
赵春娘几人也看向李桃。
“你说你那个师傅,穆叔,现在一家都搬城里去了是吗?”李桃问道。
陈三郎点点头:“是啊。”
李桃定定看着陈三郎,接着问道:“那他们家现在的房子还有人住吗?”
赵春娘和李木猛然明白李桃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都期待地看着陈三郎。
陈三郎一时间丈二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他们一家子都搬走了,房子都空了几年了。”
李桃顿时站了起来,和赵春娘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吟片刻道:“陈叔,我们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难民几个,无片瓦遮雨,也无粮草果腹,吃食我们现在倒不是很担心,进了山里,便是吃草根树皮也能活下去,只原本进山来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山洞或是搭个简易的茅草房暂住些日子的......"
又向陈三郎说了自己一家的来历,解释了外面丰阳县拦人的事情,以及自己一家觉得事出有异,希望能在此地静观其变,后面再做打算。
听到这,陈三郎哪还有不明白的,原是这几人想要个地方借住,他抬眸看着赵春娘和李木李枣姐弟期待的眼神,沉声道:“那房子好几年没住人,杂草都长了老高,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去看看,收拾收拾兴许能住人。最重要的是穆叔的家的院墙比我家的还高,你们可能不懂,在这山里,安全是第一位,院墙高就能防住野兽,再布置些陷阱,也就安全多了......”
李桃几人大喜过望,眼里发出亮光,连连点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们现在只求个能容身之所,别的打算后面再说。”
陈三郎看看外头如墨般的夜色,摆摆手道:“明日再带你们去吧,也不急这一日,现下这么晚了,你们累了一天,先在我家凑合一日。” 又顿了顿道:“家里还存着好些兽皮,要是不嫌弃的话,或铺或盖在这厅里打了地铺先凑合一夜吧。”
现在也只是夏末秋初,天气不算凉,就算山里更凉快些也冷不到哪去,再有兽皮盖着,几人哪有不乐意的,只连连点头。
李桃更是对明天有了期待,两世为人,都在为栖身之所奔波,这世更是尤为凄惨,想着就要有了能住的地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陈三郎摸了摸头,看像赵春娘,不好意思地笑道:“只还有一事,赵大姐,我媳妇儿刚生完孩子,现在身子还虚,你可愿意替我照顾她做月子。” 又怕赵春娘拒绝,急忙道:“我给钱的,一个月六百文,包吃住,你可愿意。”
六百文,年成好的时候,一个成年男子去外头做一天重活大概也就三十文上下,荒年时候,人力更是不值钱,二十文一天的价钱也大把人干,六百文算比较有诚意的价格了,而且还包饭。
要知道就他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瘦的就剩副骨架子了,外头也没人找他们做活计。
而陈三郎瞧着憨憨的,心里也自有一番盘算,他住在这山里头,自己再长这副模样,那接生婆和照顾人的婆子都是不情不愿才答应来的,更别说价钱要比常人贵上许多,六百文对于他来说,算是捡大便宜了。
而且现在这家人对自己有恩,瞧着又想要借住穆叔那房子,这样一来离自己家就很近了,走动也方便,看着赵春娘也是爽利人的性子,就是瘦了点,吃上跟上的话照顾贞娘应该不成问题,这桩合作自己是一点都不亏的。
赵春娘只想了想就答应了,但言说要是明天那房子可住,自己一家也算是承了他的恩情,六百文就不用了,只当是给赁房子的租金,要是那房子能住,劳烦他送给屋主。
按市价,农家一进的院子一月五六百文,穆家的房子在山里,又破旧,一半应该可以,六百文够赁两月的房子了。
这个请求陈三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除此之外,他们难民寄居在山中,短则几日还好,长时间被人发现还是不好,单是不缴赋税就是个大问题。
“我只说你们是贞娘的亲戚,来看望她生孩子的。”陈三郎沉思片刻后说道。
几人大喜过望,这山里头也不是完全没人来,有了明面上的身份就好说多了。
山里夜色浓郁,赵春娘帮着贞娘给孩子喂了头道奶,待睡下的时候,几人都感到很兴奋,李枣摸着身上柔软的兔皮,靠着李桃悄声问道:“姐,明天我们是不是就有房子住了。”
李桃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去看了才知道呢,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