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
“讨厌,轻点”
“你弄疼哀家了”
“哎哟.”
安神殿里,暗金凤袍的太后轻轻吟着,而在她身后则是一个白衣男子在轻轻揉肩。
只不过,这白衣男子却是李元,而非常信。
所以,谢薇才如此肆无忌惮。
殿内的一切光都熄灭着,唯有殿外的石亭灯,檐角的红灯笼,云上的繁星才提供着光明。
太后与李元的身形,眸光都淹没在殿内如水的窒息黑暗里,却又在她一声声轻微、压抑、却又舒适的轻呼里沾满了野兽般的欲望,而透出一股子“日落后宫廷阴暗yín 靡”的气氛。
李元道:“我是按着《山行气血秘卷》上秘法给你揉捏的,你长期处于这般高压力的阴诡风云之中,修行确实落下了。
伱的影血稍有凝滞,如此揉捏一下,确有恢复,而最初的酸疼过后,应该会带来舒适感。”
太后轻轻喘息着道:“这么晚了,你该回去陪小瑜儿了。你是她的,哀家只是偶尔.很偶尔地悄悄用一下。”
李元没说话。
但他明白,谢薇牺牲太多了,她为了谢家崛起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修行,而只是竭尽所能地坐在这个孤独又危险的位置上,面对四面而至的暗潮。
她需要一处港湾。
而因为他曾阴阳差错地扮过天子,与她扮过一对儿假夫妻,之后又因为神庙忠魂的缘故而被她发现。
于是这般的阴差阳错,反倒是成了她唯一可以真正放松的地方。
哪怕这种放松比起“爱情”、“亲情”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上瘾”,一种“可怜虫在黑暗里伸手想要抓住火焰的沉沦”。
李元停下揉捏的手,从后轻轻抱住了太后的双肩。
谢薇稍稍侧头,靠在他手臂上,闭上眼。
如此依偎的静默,稍过几息。
谢薇轻声道:“鱼儿看到钩子了,但钩子还没有饵。”
李元柔声道:“饵我已经放好了,你放心吧。”
谢薇忽道:“千万别让小瑜儿知道你能变幻模样,也别让她知道这许多事。
哀家知道,比起活在甜美的谎言里,残酷的真相才更可贵。
因为与其在谎言里笑,不如在哭过之后再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可是,小瑜儿她是个很脆弱的姑娘。
她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呵护
她需要的只是西门孤城,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太后轻轻抓着李元的手,似乎想起了那个愚蠢的妹妹,而露出笑容,道:“请您努力追回刀道,重新握紧刀,让她陪着您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您,就是西门孤城,就是她的相公。”
李元笑道:“上次你还哀求我,要我变成西门孤城与你欢好。”
谢薇道:“哀家说过,只有一次.所以,以后只要你变成西门孤城的样子,哀家便只会将你当做妹夫,而不会再有其他任何想法。
西门孤城,只属于小瑜儿。”
李元沉默了下,轻轻应了声:“好。”
谢薇松开握紧他的手,柔声道:“回去吧,这么晚了,小瑜儿该担心了。”
话音落下,她身后的身影便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谢薇微微侧头,又收回视线,整个儿沉浸在黑暗里。
窗外,千宫万殿在月下投下剪影,她推开窗户,唯有一缕隐晦月华落照她脸庞,而显出独属于太后的端庄和威严。
数日后.
山字堂。
诗山白正与某个长老在说着什么。
自莲教洗涤玉京,又败离撤走后,不少原本玉京的肥差就空了出来。
而山字堂幕后来人,又遵从吩咐投奔了太后,这算是两头讨好,于是,不少原本空缺的肥差就落到了山字堂手里。
这其中,便包括“漕运”。
天龙大河从西滚滚而来,又往东入海,期间好似一棵落地的参天古树,其中枝丫无穷,每一根枝丫则又是一条小河。
此时,与诗山白对话的这位刘长老便是负责“漕运”这一块的。
当然,正常来说,五品的长老不必尽心竭力去负责“漕运”这种凡俗事务,尤其是如今资源丰富,这位长老想要突破四品,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两人悄声细语,那刘长老面露慎重之色,然后诗山白则是轻轻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个黄甲男子。
这黄甲男子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竟与诗山白分庭抗礼,丝毫不差。
而他所穿之黄甲,更是与诗山白一般无二。
诗山白恭敬道:“上使,我已和刘长老说了,之后,他会听您吩咐。”
黄甲男子道:“如此甚好。”
说罢,他便和刘长老一起离去。
诗山白看着那黄甲男子的背影,沉稳的双目里显出几分狂热。
这黄甲男子,是随东海仙使一起来的弟子.
仅仅是一个弟子,便因为他是在东海仙域而获得了甚至还要强过他的力量,这算什么?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轻薄的黄甲,这甲里正传来力量,只是穿着便好似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而这般的宝物在仙域竟是普通宝物。
那位幕后说,这种甲分三六九等,上等的不仅能帮助修炼,还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恐怖的威能。
诗山白对东海仙域越发渴求。
青瀚城突兀地被宣布死亡,以及那位圣火宫宫主死于莲教,这些事他心里都有数归根到底,还是无法突破三品所带来的。
而他在见到东海仙域幕后的那一刻开始,便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契机。
诗山白轻轻握拳,脑海里旋即又浮出那位端庄太后的模样,旋即,他眼神微眯,因为他又想起了上次去送书卷的那位女弟子的汇报。
‘那名叫常信的内侍竟然去往太后宫殿,为太后揉捏双肩,而太后面容放松,舒适无比,之后的事弟子便不知了’
诗山白只是稍稍一想,便想到了那许多“宫廷之中娘娘和内侍们的故事”。
内侍天生依赖主子,便如主子的宠物,主子用来也才放心。
‘所以,太后宁可让那内侍服侍,却也不愿让我近身。’
‘所以那天,我的感觉其实没错,只不过太后因为我在,而没有让常信服侍。之后公羊琴前去,才露了真相’
一股莫名的火焰忽地冲上了诗山白的心头。
他生出强大的欲望,他想要征服那位端庄高傲的太后,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满足欲望,还能完成任务,获得再进一步的契机。
诗山白正想着,远处忽有一亲传弟子匆匆而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玉箱子,待到堂口,他似与守门弟子认识,只是略一点头,便走入。
“拜见堂主。”那弟子恭声道。
诗山白目光一扫,落在他捧着的玉箱子上问:“何物?”
那弟子道:“近期追杀一批拜香教余孽,收缴了几件特殊的恶鬼道具,这些道具曾有记载,所以我们也知道用处。”
诗山白招招手。
那弟子走上,递呈。
诗山白接过,打开玉箱子,看了一会儿,忽地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口中喃喃了句:“这不巧了吗,看来.便是连老天也在帮我。”
说罢,他忽地面色一僵,冷声问:“那些拜香教弟子呢?”
弟子回道:“已然枭首。”
诗山白这才点点头,露出笑。
又过数日。
一辆外出采买的马车驶出皇宫。
采买是样肥差。
而高大威武、相貌俊俏的内侍常信似得宫中不知哪位贵人赏识,便占了这肥差。
此时,这位内侍志得意满地在闹市里御车而行。
在去到一座布庄后,那布庄主人竭力奉承,然后又点头哈腰地笑着说“要去取样衣,内侍稍后”之类的话。
常信便独自坐着。
才坐了数息,他身后便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轻轻咳嗽一声。
常信转身。
这一转,他骇了一跳,急忙起身道:“诗堂主,您怎么在这儿?”
他面前站着的男子,白发,寸头,沉稳如山,双手厚重似大盾。
一袭黄甲,玄色披风,更显威风。
诗山白也不多言,直接抓起常信的手,然后袖中滑出一物,一抛一扣,直接锁死在了常信的双腕。
那是个皮质的手铐。
这手铐曾经有些名气,因为它可以彻底地控制他人。
随着时间的发展,这手铐的来历也被这片大陆上层的大人物们给摸了个清楚。
这是来自南地神秘“鬼狱”的特产。
因为“鬼狱”越发恐怖的缘故,这手铐本只是五品以上使用,现在却也能被四品使用。
诗山白从拜香教余孽处获得了这手铐,然后又直接用在了常信身上。
须臾
这位内侍身形剧烈颤抖,又徐徐平息,紧接着双目带着狂热向诗山白拜倒,道:“见过主人。”
诗山白啧啧称奇,他又尝试了几番,发现这内侍对他真的是言听计从。
于是,他便开门见山地开始询问这内侍和太后的关系。
在听到太后是那日之后才要这常信服侍的,诗山白露出笑。
他懂了。
那天他提出为太后揉捏以运行秘法,太后其实是心动了。
也对,一个失去了男人,却又独自支撑大局的女人原本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样的女人最需要一座高山般的男人了。
而他,就是这个男人。
只不过太后还拉不下面子,又或者对他抱着警惕,所以这才叫内侍取代。
不过,由此诗山白也更加清楚了太后的性子。
太后这是在转移感情。
他暗暗感慨:‘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旋即又露出笑:‘不过,你肯定想不到,你所亲信的内侍已经成了我的人。’
随后,诗山白便开始给常信交待一些任务。
大体便是:引诱太后,成为其亲信,越是亲近便越好,但不必心急,顺势而为即可。
常信这种层次的内侍自有不少心机,连连点头称是。
数日过去
转眼七月至,满池莲花开。
连天碧绿,红花映日。
皇宫湖面上,兰舟正停着。
微风习习,吹皱碧绿湖面。
而鹅卵石的小道两侧,正有宫女内侍毕恭毕敬地站着。
今日太后说要来游湖,她们便早早地做好了各色准备。
只是,在此时安静的氛围里却透着一种古怪。
后排新来的几个宫女还没懂规矩,此时开了八卦的小嘴儿,在和身侧人叽叽咕咕地说着。
“常总管怎么没来呀?”
“是呀,平日里这种时候,常总管不是都冲在前面嘛?他应该在距离兰舟最靠近的位置等呀。”
“不知道欸,会不会.”
说话的宫女压低声音,“太后腻啦?”
幸好旁边有个性子谨慎的宫女急忙打断这聊天,“不想活了吗?都闭嘴。”
小宫女们这才停下。
而另一边,常信则是欣喜无比地来到了安神殿。
这段时间,他能感到太后对他越来越亲近。
不!不是他感到,而是整个后宫的人都能看到。
这还没多久,他就要完成主人的任务啦,而且若是能够一亲太后芳泽,便是他只是个没了卵子的内侍却也是欣喜难言。
今日,他本该去往湖前等待,可却被太后直接传召入安神殿,其意.他已隐有猜测了。
太后是要提拔他为随身内侍,从今往后在安神殿里服侍她么?
如此想着,常信快步踏入殿中,只见那在外人面前端庄无比的女子正对着铜镜独自坐着。
周边宫女已被支开,而在听到动静后,太后招了招手,微笑道:“小信子,过来。”
常信咽了口口水,匆忙走去,来到太后身后,正要说话,却忽地感到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未几
又一个常信站在了太后身侧。
这常信双眸里显出一种雄伟的气概,他身形更是好似高山般奇阔。
谢薇通过铜镜安静地打量着身后站着的内侍,道:“真是难以置信。”
常信,或者李元道:“你不是早见过了么?”
谢薇轻轻抓着他的手,柔声道:“天子驾崩了,孤城又是属于小瑜儿的,那么你便属于哀家吧。
哀家需要你。”
李元道:“若我不在.”
他的话忽然断了,因为他已经听到脚下的密室里传来挥刀的声音。
谢薇柔声道:“他死了。”
两人沉默下来。
谢薇轻声道:“哀家是dàng fù ,但却不是人尽可夫,哀家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今日之后,哀家封你为侯。逍遥侯,任意进出宫廷,可好?”
李元道:“会不会太急了?”
谢薇道:“那便看今日兰舟上,你我如何演了。”
李元摇头道:“不必这么急,等过些日子再封。
如今这常信得到了山字堂的绝对信任,本座便趁机进去查探一番。”
两人轻声说着话,进行着密谋,然后起身,出门。
太后上辇。
李元相随。
待到兰舟,众人眼里,那名为常信的内侍竟然直接搀扶着太后,一同入了舟里。
兰舟荡开,待到隐没与田田莲叶,内里竟是传来朦胧的女子欢笑
众人里不少听得分明,纷纷乍舌,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叫常信的内侍真的要发达了。
然而事情不止于此,当天,常信就被调入了安神殿,成为了太后的贴身内侍。
入夜。
安神殿熄了烛火,陷入了安静,可不少人都在揣测这那殿里会不会在发生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