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正在营地休息,忽地感到远处中央营地爆发出巨大的轰鸣,紧接着他感到全军列阵,一股股肃杀的气似百川汇海,聚集于上。
远处传来激烈的厮杀声,但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
李元就像没事人似的,坐在营帐里。
他所遭遇的最“可怕”袭击,就是外面的声浪将他帐篷帘子给掀开了一下。
过了片刻,一名黑甲小将从外而入,一入帐篷,便半跪在里面面前,恭敬道:“谢将军让我来汇报陛下,红莲教教主彭巢以及莲教六十二名强者已经授首,全部战死。”
他语气里带着自豪和喜意。
彭巢,可是明面上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这位可是赶走了天子,并且称帝的红莲太子。
但在这今晚的雪夜中,他却战死了。
李元问:“朕的那位替身呢?”
黑甲小将喜意稍敛,语带黯然道:“启禀陛下,他他被彭巢杀了。”
说罢,两人安静下来。
李元沉声道:“厚葬。”
“是,陛下!”黑甲小将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告退。
帘布掀开,渗入外面腊月的风雪。
李元走到门前,侧目看向远处。
在他感知里,那中央营帐已经变成了一个落满莲花的坑洞,内里有毒烟在飘,有血在流,有残肢四分五裂。
彭巢是四品,当然没有死绝,可在这日新月异地时代里,等到他再复活了,他便是已经“落伍”了,而且也不会再处于正确的时间和地点,不会成为正确的人。
李元还记得当初他在小墨坊听到“红莲贼起义”时的慎重,可没想到如今彭巢却已经死了,这位曾经的红莲太子甚至没有能够走到他面前,就已经死在了半路。
这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寂寞感。
此时,他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漫天银白风雪纷纷如鳞,心中叹了声:‘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莲教,图穷匕见,却是连真假都无法再辨出来了。
一切.结束了。’
次日
九道联军继续攻城。
这一次,玉京城被轻易攻破了。
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守城的莲教弟子早就不在了。
彭巢的刺杀便是最后的落子。
这一子既然败了,那莲教也失去了最后坚持的理由。
很快,西北角传来哗然之声,显是有jūn_duì 在厮杀。
李元感知也感不到那么远,但他只需端坐中帐,就会不时有传令兵返回将前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他。
天子从来不需要冲杀在前线。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实力其实并不弱,也不可能让他去到前面。
“启禀陛下,莲教率众突围。”
“启禀陛下,雍州、荒南、燕云散道节度使已击溃莲教,如今各处兵马正在收割莲教残存弟子”
“启禀陛下”
“启禀陛下”
一道道信息从远而至。
这些信息并不让人意外。
李元关心的是玉京城里的“殓衣斋”。
他毫不怀疑,“殓衣斋”必然比自家“鬼狱”要可怕。
当天,李元在九道数十万大军的簇拥下,重返玉京。
只是玉京有不少地方已成废墟,而皇宫便近乎已在废墟边缘。
皇宫中景象凄惨,早成废宫,李元这个皇帝一时间也无法住进去。
便在另一处宫殿暂住。
而一道道奏疏很快送来。
这些奏疏大多是“各道缴获之物,之人”,以及“各道为陛下重建皇宫献上之物,之人”。
物自是装饰性强、但没有太多实用的宝物。
人自是侍卫,美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莲教弟子。
这些弟子都已被编纂成了名录,送到李元面前。
李元无聊地翻阅着,现在无非是各道开始讨好,开始安插秘探的一个阶段,不过掌管皇宫的真正人选并不是他,而是随后会赶到的正宫娘娘。
他试图从这些名录里找到诸如“白灵水”之类的熟悉名字,不过显然并没有。
白灵水那种白莲教圣姑层次的人物,应该要么战死,要么逃跑了。
他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也没什么去选的兴趣,便暂时压了下来,继而去了解“殓衣斋”的情况。
九道联军自然对“殓衣斋”和“拜香教”毫不陌生。
而对待“殓衣斋”的方式,联军也是出奇的统一:
其一,斩杀每一个“拜香教教徒”,但凡抓到,绝不放过;
其二,封锁“殓衣斋”,将其可以影响的区域彻底设为禁区。
就这样,恐怖无比的“殓衣斋”就被架空了。
李元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又凝重了几分:鬼域真的不是无敌的,无论多么可怕的鬼域,只要架空就可以了.殓衣斋如此,自家那鬼狱也是如此啊。
想要将阎娘子扼杀,只要先摧毁判官司,然后再封锁“鬼狱”就可以了。
哦.
忘了,还得将他灭杀才行。
这应该会有那么一点点难度。
随后几日,又有不少美人画卷忽地被送到了李元面前。
临时的内侍恭敬地、小心翼翼地介绍着:“陛下,这是燕云道节度使家的女儿,这是星海道这是”
李元懂。
联姻来了。
天子不联姻,哪个节度使能放心?
再过十多日。
皇后谢薇带着太子,以及一大批谢家的丫鬟、侍卫入了玉京,然后开始慢慢搬入皇宫。
除了瀚州道之外的其他八道节度使自然不干了,一个个地开始加速递送画卷。
各道皆有美人,那画卷也是丹青国手,入目自是美不胜收。
李元搬入皇宫后,白天没事儿就坐到了御书房。
而他的御书房就堆满了这样的画卷。
他知道,这些画卷他不得不挑。
他不挑,其他八道节度使是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天子本就该有后宫,之前在战乱中废去了,如今便该重建。
天子虽有忠魂认可,可手上终究没有属于自己的兵。
八道节度使自然见不得谢家一家独大,此时玉京城里尘埃还未落定,莲教余孽还未彻底清扫,便以开始了明争暗斗。
不过,李元虽然不得不挑,可他却不想挑。
纵观前后,他的每一次婚娶都存在着强烈的目的性。
他的每一个妻子,也都能为他或带来极大便利,或开辟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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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报酬,他也愿意真心地去将这些妻子当做家人。
因为他需要家人。
他需要亲情。
既然相互扶持了,相互依偎了,相互温暖了,那便是家人.李元甚至愿意受些委屈去感动她们,甚至愿意让她们占些便宜,让她们随便欺负。
可家人不是随随便便能添加的,譬如姑雪见,他就没有半点染指的打算,因为姑雪见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现在这些节度使送来的画卷上的女人,同样如此。
李元知道这些女人必然很好很优秀,甚至有些还会比他家中的妻子更好,可是.他偏不想要。
世上繁花万朵,朵朵娇艳,但既没有生在他的花园里,那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朵普通的花。
他觉着漂亮,但却不会弯腰去采下,除非真就遇到了能让他觉着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不过,他没遇到。
所以,李元直接把画卷推给了谢薇,道:“朕身体抱恙,便是选了也无法宠幸,此事便作罢吧”
谢薇美目微瞪,怔怔地看着他。
她其实已经悄悄看过一部分了,也做好了天子必然会选几位的准备。
因为于情于理,甚至于欲念,于制衡,天子都不该拒绝。
可李元却一个都没选。
这让谢薇心中微荡,有好奇万分。
她问出了一个理智之外的问题:“为什么?”
李元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朕有皇后,便以足够。”
谢薇娇躯颤动了下,轻声道:“可惜.本宫只是dàng fù 。”
李元道:“只对朕一个人放荡,那便不是dàng fù 。
只有朕一个人知道,那皇后便还是皇后。”
说罢,他道:“朕明日会去殓衣斋周边巡视,然后无意沾染阴气,之后便宣布病重,需得卧榻养病.再后,一切便交给皇后了,如何?”
这般的话,对谢薇而言胜过了一万句甜言蜜语,她已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道:“你本该趁势制衡的,谢家再厉害,也无法同时对抗其他八道节度使”
李元道:“那一晚,朕已说过。此时,不过是遵从原本计划而已。”
谢薇嗔道:“你就不能骗人吗?哪有天子不骗人的?哪有前辈不骗人的?我都准备好你骗我了”
李元微笑道:“我不骗你。”
谢薇心中一暖。
这是她第一次在面前男人身上产生除了欲念之外的情绪。
她垂下螓首,反握住李元的手,柔柔道了声:“陛下真是个傻瓜,之后的一切谢家自会安排。”
李元道:“那等朕在寝宫病榻上躺稳了,皇后便下旨,让太子监国,然后抱着护儿去同坐龙椅吧。”
“嗯”谢薇柔声应答,然后问,“那陛下想要什么?”
李元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饱含深情地说了句土味儿情话:“想要你呀。”
谢薇双颊涨红,轻轻打了他一下,道:“讨厌。”
李元哈哈笑了起来,然后道:“我想要的,只是不做瞎子而已。
同时,我也相信皇后和我其实是一条船上的。
那么关键时刻,我也不会希望皇后被人蒙上眼睛。”
谢薇柔声道:“我信你,不信别人。”
次日。
李元来到殓衣斋外围的区域。
这里距离真正的殓衣斋还有数十里远,但已经被竖起了血色的“禁牌”。
他策马而行,口中感慨着当时此间的大战,举手朝天,悲怆地大声呼唤道:“玄仙,玄仙,你看到了吗?我们期待的一日,终于到了!!”
说着,他情难自禁,虎目含泪,须发颤颤摇摇。
随行者知道,这位天子是在缅怀大将吕玄仙。
当初天子隐忍负重,和吕玄仙在关键时刻对恶鬼出手,想要干扰恶鬼的计划,结果却失败了。
此时,天子如此激动也是正常的。
毕竟在之前那漫长的岁月里,真正陪伴在天子身侧的也只有那位吕大将军而已。
没想到天子如此重情重义,众人皆是感慨。
但又有些明眼人则是猜测“天子这是在摆出求贤若渴的模样”,天子对麾下将军如此重情义,便可以收揽不少人心,使得更多的文臣武将来投奔。
李元一路策马,一路感慨。
在殓衣斋深处,一个寿衣恶鬼正冰冷地盯着此间。
只可惜,李元根本不在它的鬼域范围内,这寿衣恶鬼便有千种手段也无法出手。
而就在这时,众人眼里,皇帝麾下骏马忽地一声长嘶,然后发了疯似地往殓衣斋方向跑去。
众人大惊。
可事出突然,谁又能防范?
不过一瞬间,骏马就越过了血色“禁牌”。
远处寿衣恶鬼眼中闪过人性化的血腥之色,它直勾勾地盯着天子
三米
两米
一米.
零点五米??
零点一米??
啪。
天子精准地落了下来,然后怀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玉佩粉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声痛呼,惨叫起来。
待到众人赶至,却见天子面如金纸。
众人急忙将他从里拖出,然后送回皇宫,无数神医蜂拥而至。
而殓衣斋的寿衣恶鬼却是一脸茫然。
不是它根本就没出手啊?
这是怎么回事?
人知鬼恐怖。
可鬼,却还不知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