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躲得不太好,总能被柳长归发现。
要么是从灌木中冒出点毛毛躁躁的头发,要么是从树干后面露出一片脏兮兮的衣角。
柳长归眼睫一垂,没管他,继续往前走了。
小孩子对情绪的敏锐度更高,对他态度冷淡一点他就不敢再贴过来了。
不过这个孩子显然跟柳长归认知里的孩子不一样。
他更沉默,更执着,仿佛柳长归不答应他,他就能这么一直跟在柳长归身后走下去。
黯星剑用剑柄顶了顶柳长归的腰,整把剑拧巴来拧巴去,无非就是心软了。
它用剑尖悄咪咪指了指那孩子的脚,柳长归瞟了一眼,发现他脚掌已经被磨破了,一双脚极其拘谨地藏在破烂的衣袍下面,藏也藏不严实。
柳长归沉默地,胸脯起伏,深深叹出一口气。
那孩子正躲在树后,两只手搅在一起,丝毫没注意到柳长归已经从另一侧过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被他吓了一跳,好在他身后靠着树干,不至于在原地摔个跤。
“我叫华怨。”
柳长归眉头一皱。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但愿这孩子的名字不是他刚刚想到的那个“怨”字。
华怨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知道,我们那里没有老师,然后我娘说这个名字是因为她讨厌我,自从把我生下来,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但我娘毕竟是我娘,她生下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然后我娘说我爹饿死了,我们那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我娘差点因为生我死掉了,谁也没想到那里真的能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我不怪她。”
华怨说话没什么世俗上一贯要求的逻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那套思维来说话,奇奇怪怪的口癖还不少。
柳长归耐心听他说完,先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是什么?”
华怨仰着脑袋思考了半天。
“就是能从他那里学到什么的师父,所以你也是老师。”
华怨突兀地笑起来,他的双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凹陷下去,甚至因为皮肤黢黑,都没法用面黄肌瘦这个词来形容他。
“打住。”
柳长归竖起掌心,挡在了华怨笑容灿烂的脸前。
“我不会收你为徒,但你若想跟着我便跟着,我也会保证你的吃穿,不过前提是,有时可能需要你来帮我干点杂活。”
华怨迫不及待地啪叽往地上一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跪拜礼,不伦不类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唔唔!!”
黯星剑着急忙慌地从灌木中挑起一个浆果,直接塞进了华怨嘴里,把他最后一个字堵了进去。
柳长归悬着的心放下来,他背着手走过来,声音冷冷淡淡的。
“都说了,我不收你为徒。”
华怨被嘴里的浆果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酸水流进胃里,难受得他只想吐。
他一口吐了还没熟的果子,撇了撇嘴。
“知道啦。”
华怨拖长了声音,脚下穿着柳长归用树叶化作的长靴,披着有些宽大的衣袍,那是柳长归年少时的衣服。
“——师父!”
他欢欢喜喜地往前跑,乱吼乱叫的声音惊起无数鸟雀。
柳长归在他身后捂住了脑袋,斜了黯星剑一眼。
“你心软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黯星剑嗡嗡两声,赌气似的转过身去。
自己养就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