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道口西部,王国军控制下的城镇白松镇内,身穿暗红外套的霍恩子爵正坐在马车内,脸色非常不悦地听着外面的士兵对自己报告情况。
见鬼,这可是寒冷的冬天!一个子爵竟然要在这种鬼天气里跑到贱民居住的街道上,监督什么“铲灭邪恶”,听那些愚蠢的士兵絮絮叨叨——这还有王法么?!
霍恩子爵心中暗骂,但却不敢把心里所想的事情说出来,因为这些事情都是摄政公爵维多利亚的命令,而那位掌握着寒冬力量的北境大公就驻扎在北边不远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出言不逊的每一句话,都会立刻传到那位女大公的耳朵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寒风仿佛透过马车车厢的缝隙吹了进来,霍恩子爵忍不住紧了紧本就厚实暖和的外套——他本是一个低阶的施法者,然而常年的酒色早就掏空他的身子,哪怕有微风护盾的保护,他也感觉这天气冷的难以忍受,而与此同时,他听到外面的士兵还在念叨:
“……地窖里发现三个人,都死了,他们明显在做亵渎的事,现场发现了染血的祭坛和盛着可疑液体的容器……
“屋子原本的主人下落不明,街上的人说他们是从入冬之后就不见的,这一点和举报人的描述相符……
“……三个邪教徒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内讧,这需要大人您判断……”
霍恩子爵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用上了不紧不慢的语气——这种保持特定韵律、每一个单词的音调都严格限制的说话方式是一个合格贵族必须具备的休养:“我已经明白了——简而言之,有人向骑士举报,说发现了邪教徒的踪迹,然后你们就真的在这里发现了亵渎的祭坛和三个死掉的邪教徒,清晰无误,是吧。”
士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的大人——另外还有一户失踪的居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霍恩子爵打断士兵,“我已知晓此事,就按照应有的处置办吧,烧掉邪教徒的尸体,用圣水净化祭坛,房屋收归领主,就这样。”
说完,他就要下令离开这个地方,然而那个不知变通的士兵还在说话:“但是……但是大人,您……您是不是要看一眼……这毕竟是规……”
真是个木头脑袋,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个蠢货安排到内城卫队里的。
霍恩子爵暗骂了一句,飞快地推开了车厢窗户位置的盖板,朝外面扫了一眼。
他看到外面是破破烂烂的街道,半融化的积雪泡烂了路旁的房屋墙壁和垃圾堆,几个士兵守在一处民居门口,三具已经开始散发出异味的尸体被扔在草垫子上,垫子上还有充当“异端证据”的仪式匕首、陶罐、石片等物,而一些畏畏缩缩的贫民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有的站在路旁,有的藏在窗户或门后面。
那些畏惧又愚蠢的视线让人非常不舒服。
霍恩子爵就这么扫了一眼,便飞快地放下了窗户的盖板:“好了,我已经亲眼见证了,按我说的办吧——皮埃尔先生,给他们办事的钱。”
马车外,子爵的管家取出了三枚银币——这是处置邪教徒尸体、净化邪恶祭坛的钱——交到了等候在一旁的士兵队长手中。
随后,子爵和他的侍从、管家们便离开了街道。
留在现场的几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摇头或嘀咕了几句,然后挥舞刀剑赶跑了那些靠得过近的围观贫民,队长则把一个士兵叫到跟前,随手塞给对方一枚银币:“行啦,按领主说的做,找两个人把这地方处理一下。”
拿着银币的士兵看着自己的队长扭头离开,耸了耸肩。
随后他注意到周围仍有不少围观的贫民还在那站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面黄肌瘦的人,刚才被刀剑赶跑了一些,但大多并没有跑远,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路边,此刻正用一种古怪的、麻木的、空洞的眼神看着这边,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看着那座已经失去了主人,即将被收归领主的房子。
被留下的士兵愣了愣,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这该死的冷天气,这些贫民的脑子恐怕已经被冻的不清醒了。
在莫名的不安中,士兵放弃了去那座无主民宅中搜刮一番的打算——反正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家应该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神情麻木呆滞的贫民,看到了早已等在人群外的两个拖尸人——那脏兮兮的灰黑色罩衫和挂在脖子上的死神护符是拖尸人最显着的特征,这些和尸体打交道的家伙一向嗅觉敏感,恐怕在这里传出有尸体的消息之后半小时内,那两个拖尸人就已经在附近等着了。
“今天真晦气……”
士兵咕哝着,把拖尸人叫到跟前,随手塞给他们几个铜板,吩咐道:“把尸体拖到镇外烧掉——记得,一定要烧掉,这是上头的命令。”
说完这话,他也没管拖尸人怎么回答,迈步就离开了这地方。
之所以走得这么快,主要原因是他知道拖尸人一定会讨价还价——烧掉尸体需要额外的木柴和油脂钱,那几个铜板可不够。
但等他离开之后,这事儿也就跟他无关了。
领主离开了,管家离开了,士兵也离开了。
街道上只剩下零零落落站在寒风中的几十个贫民,躺在草垫子上的三具邪教徒尸体,一地凌乱的脚印,还有两个拖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