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文淡然的注视中,丹尼尔没有坚持太久便低下头去:“……在您的伟力面前,我对提丰和永眠者的忠诚可以让步。”
“很好,”高文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指着那本永眠者特供版的《网络安全》,“那我们先从这一本开始,这将是你在永眠者教团中晋升的第一步。首先,你需要做并不是直接把这些知识散播出去,而是发现目前心灵网络中的致命缺陷,并把这些发现告诉比你略高一层或者同级别的其他教徒,当永眠者们渐渐意识到这些隐患的时候,你就把第一章节的东西当做你的研究成果放出去,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分布式网络,以及网络资源分配的概念……”
丹尼尔低下头,做出恭敬受教的姿态。
他真的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回忆起了第一次跟着导师学习知识的那些年月……
在同一时间,安苏东境,某处城镇。
雪已经停息,晴朗的夜空中浮现出了灿烂的星辰,星光照耀着大地,积雪又反射着星光,让这座夜幕之后的城镇仍然不至于彻底陷入黑暗,而在那石质与木质建筑杂乱堆积出的简陋街巷里,一个身披黑色连帽斗篷、身形高瘦的身影正悄然走过街巷。
在找到一处能够遮挡寒风的角落之后,这个身影停了下来,并摘下斗篷的兜帽。
兜帽下面是一头白银精灵特有的醒目金发,以及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庞。
高阶精灵游侠,索尔德林·霜叶。
深夜的人类城镇显得格外寂静,至少在贫民聚集的地方是如此,索尔德林长长的精灵耳朵在空气中轻轻抖了一下,他能听到在遥远的领主城堡中仍然有七弦琴和铃鼓的声音传来,那意味着贵族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高阶游侠吸了口清新却冰冷的空气,然后忍不住皱起眉,用手按住胸口附近。
那个诡异的女人比他想象的厉害,虽然游侠并不算是很擅长正面作战的职业,但他仍然没想到自己跟一个疑似德鲁伊的对手交战竟然还会落入下风。
如果不是听从那个名叫拜伦的骑士的建议,随身带了一些“伸张正义用的新式武器”,他觉得自己现在情况肯定会更糟。
索尔德林一边平复着伤口的抽痛,感受着自己的血肉正在超凡力量的辅助下一点点中和着那些诡异的毒素,一边回忆起之前的那场战斗——他最终确认,那个女人所使用的力量确实是德鲁伊之力。
毒素,枯萎藤蔓,荆棘,腐化树人,全都是源自德鲁伊的法术,但却有明显的腐化堕落迹象……万物终亡会?这应该是最可能的解释了。
一个万物终亡会的高阶教徒为什么要潜入精灵监控站……她有什么目的?
寒冷的夜风再一次吹过街巷,索尔德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暂时停止了这些思考,一切还是等回到塞西尔领再说比较好,高文和他手下的聪明人可以给予更多的建议,比他一个人在这里盲目乱猜强多了。
可惜的是自己随身的证明文件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而且返回的时候发现安苏东境也因局势变化进入了更高等级的戒严,东境公爵塞拉斯·罗伦的一纸命令让整个地区变得难以通行,在那些秩序较差的地方情况还好一些,但在这种贵族统治较为严密、眼线众多的大中型城镇,他就必须小心谨慎地行动了。
在这个混乱黑暗贵族割据的时代,没了证明文件的异乡人可不会有什么好处境——尤其是他前不久还在提丰jūn_duì 里做事,塞拉斯·罗伦公爵和其手下的骑士将官们可有不少都认识他,那些人可不知道他已经转投塞西尔的事实,一旦打个照面可就不好解释了……
大陆北方的冬日夜晚冷风刺骨,虽然高阶超凡者的身体素质让索尔德林不至于在这种温度下生病,但他还是颇为不适,并忍不住寻找着能够更加温暖一些的地方——由于东境公爵的强力统治和戒严命令,所有的酒馆旅店都被盯得很紧,异族人和口音不像安苏东部地区的外乡人都会受到盘查,全盛状态的索尔德林当然不会担心这些,但他现在受伤颇重,压制体内毒素已经耗费大半力量,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那些人类超凡者的注意。
就在寻找避风处的时候,一点跳动的火光突然映入了索尔德林的眼帘。
他走了过去,看到在陋巷的最深处果然有一小堆篝火,几个朦朦胧胧的人影正蜷缩在那篝火旁边,偶尔有人影动弹一下,去拨动那些微弱的火苗,并把一小块木炭枯枝扔进火堆。
一个高阶游侠竟然要去和乞丐分享篝火了么……
索尔德林无声地笑了笑,但还是走了过去。
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虽然现在身体状态很糟,但他仍然能想办法潜入某处谷仓甚至潜入某个温暖的市民家中度过一夜,但在看到那堆篝火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靠近——那些跃动的火光和围着篝火取暖的人让他忍不住想起七百年前,想起当初远征军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他和一群人类士兵、难民混在一起,大家在最寒冷的夜晚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抱团取暖,相互鼓励着走过了最黑暗寒冷的一段路。
自从人类各国建立,局势渐渐稳定之后,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
火堆边的无家可归者注意到了陌生人的靠近,他们立刻紧张警惕起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并不是出来巡逻的士兵——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士兵也不愿意深入到贫民窟里,他们往往只会在街道上转一圈,然后就回去喝酒了。
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更像是另外一个无家可归者。
重新戴上了兜帽的索尔德林走到篝火旁边,声音低沉地开口:“天气真冷。”
一个裹着破旧棉衣的流浪汉咕哝起来:“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我还有点酒,”索尔德林随手从怀里摸出酒袋,“够一人两三口的。”
“……坐在旁边吧。”
索尔德林坐了下去,手中酒袋则被旁边的人飞快拿走,对方拔掉塞子,把鼻子凑在袋口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酒袋凑到嘴边,努力想要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地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含着口中的酒,仿佛想要慢慢享受般舍不得下咽,酒袋则被传递到了下一个人手中。
酒袋在这些无家可归者之间无声传递着,索尔德林借着微弱的篝火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色——有的皱纹沟壑纵横,有的脸上已经长了冻疮,有的看起来还年轻一些,但身形也是老态龙钟,他们裹着破烂的棉衣,甚至只是一堆已经看不出是衣服的破布,一种难闻的气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这些人显然是不可能有机会洗澡的。
“喝口酒暖和多了。”一个无家可归者嗓音嘶哑地说道。
酒袋最终回到索尔德林手中,他晃了晃,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剩下一点。
坐在篝火对面的人说道:“留着点吧,指不定哪天就靠它救自己一命了。”
索尔德林沉默着把酒袋收回怀中,随后轻声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寒冷的冬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