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大奶奶头一日夜里没有回来,宛儿还没以为然。虽然,……圣上从不在宫外留宿,可有时来了兴致,也会留着人不放。……”唐宛儿说着失神了一瞬,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少顷,才从迷离之中恢复过来,继续说道,“可第二日仍是不见人影。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当时宛儿就觉得不对头。苏家上下虽然都像是没这回事一样,可府里却是一片死寂,苏斌和苏天林也都哭丧着脸,宛儿情知有异,就乘着他们都无心理事,溜出了苏府。此后两天,宛儿一直躲在苏府附近,确认封大奶奶没有回来,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害了。宛儿跟封大奶奶是一样的处境,她若遇害,宛儿又怎会幸免呢?”
皇妃其实一早从封大奶奶那幽怨的话语中,就大致猜出她跟唐宛儿以及和圣上的关系。如今,听得唐宛儿这样说也就算证实了。她也没有让唐宛儿确认,觉得那样有些残忍。只是再一次庆幸自己嫁给了应皇子,成为了那个老色鬼的儿媳妇,从而躲开了他的魔爪。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躲回山北又有什么用呢?”皇妃道。
“我顾不了那么些了!”唐宛儿情急之下,顾不得再拿腔捏调,也使用起了第一人称,“我只要离开这里,能躲得一日是一日。我不要死在这个诡诈的地方,便是做鬼也不得安生……”
说着又啜泣起来。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哪儿也不去。”皇妃冷静的说道,“明知道结果的事情,还去费那个功夫干嘛?你是为了活下来,不是拿这条命去赌。”
“皇妃是要宛儿在此等死吗?”唐宛儿以为皇妃是怕受连累,不想帮她,所以这么说,一抹眼泪怨愤的看着皇妃道。“皇妃若不想帮宛儿,只管开口直说,不必如此推脱,宛儿不傻。”
“你要是不傻,就该听出来我这是在为你想办法。”皇妃道,“你要知道,就算你能顺利逃回山北,可要是被他发现你不见了,以他的疑心,他会怎么想?会觉得你只是想家了而已吗?不会!他只会觉得你心里没鬼跑什么?他会放过你吗?你跑在哪里又有什么用呢?”
“那依皇妃的意思,宛儿该当如何呢?”唐宛儿冷笑。
“哪儿也不去。”皇妃轻抚着手指,检查着手指的美甲,缓缓说道,“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找个人嫁了,过你们的小日子。让他看得见找得着,时间久了,他看出你别无二心,自然也就放过你了。你也知道,这城中被圣上宠幸的女子何止百千,又有哪个因此被灭口了?就是这个道理。”
唐宛儿听到后面,脸腾地红了,低下了头。可很快就又抬起头来道:“便是我想,可这一时之间,又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
皇妃佩服唐宛儿的勇气。在生死存亡面前还扭扭捏捏,那真是对自己极大的犯罪。
“宛儿姑娘如此秀外慧中,难道身边就没有一个慧眼识珠的人?”皇妃问。
“有倒是也有。”唐宛儿低头道,“房东奶奶早就想让我跟他儿子……,可他儿子胸无点墨,又是一个卖货郎,我怎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呢?”
皇妃笑,“那就要看你到底想要什么了。是想保住这条命从长计议,还是宁死不委屈自己。其实怎么说呢,有句话是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可也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宛儿姑娘是经历过沧海,可沧海又能怎样?能保得你一辈子安安稳稳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时的辉煌不算什么,一辈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能找个踏实可靠的男人陪你到老,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皇妃嫁得好,自然如此说了。”唐宛儿撇嘴冷笑。
“我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妃道,“你要知道,一个女人,嫁得好那是运气,过得好才是真本事。”
“可若是真让皇妃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男人,皇妃还会如此说吗?”唐宛儿道。
“我跟你说,就拿我这样一个人,”皇妃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她就是嫁给一个乞丐,到最后也会是一个坐轿子的。你信不信?”
“皇妃如此聪明,宛儿当然信了。”唐宛儿说着站起身来,“多谢皇妃指教。宛儿不能在此多待,恐惹人怀疑。就此别过了。”
皇妃看唐宛儿那神情,分明是觉得她在吹牛。真恨不得能立时证明给她看。可一想到那样的话就得让应皇子变成个乞丐,便就赶紧自打嘴巴,骂自己不该乌鸦嘴。她对唐宛儿说道:“宛儿姑娘可以回去多想想。其实女人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学校,是他的雕刻师。你可能不知道贝克汉姆,哦,就是小贝。他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男人,可他最早连什么名牌都不知道。是他的老婆塑造了他,让他成为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本事。他胸无点墨,可你有啊?他没有本事,你也有啊?你可以一点一点教习他,塑造他,让他逐渐成为你喜欢的样子。相信我,这其中的乐趣,一点也不必坐享其成差。相信我,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够坐享其成的,因为他们有头脑,有主见,不甘于做附庸,老天爷是不会让他们的才能白白浪费掉的。——宛儿姑娘是这样的人,我也是。”
唐宛儿听的呆住了。她这辈子还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塑造?教习?不甘于做附庸?……可以这样吗?
“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只管去找应皇子,若是还想回山北,也可以去找他,或我。”皇妃最后说道,起身送客。
“皇妃不怕宛儿,……带累皇子吗?”唐宛儿低声道。
“你是应皇子带你出来的,送你回去也算有始有终。”皇妃只说道。送唐婉儿到了外屋门口,才又说道,“应皇子有我这根定海神针,谁也带累不了他。”
送走唐宛儿,皇妃坐下来发了一会怔。紫玉见人走了,进来问道:“绿冬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啊?哦,没有。”皇妃回过神来道,“这个女人只是借绿冬的名儿,想让皇子帮衬她男人的生意。话说起来,皇子是不是该回来了?今天是几号啊?”
“皇子是十五天一轮值,今天就该到了。只不知是今日回来还是明日一早回来。”紫玉道。
“肯定今天回来。”皇妃道。
正说话间,听得外头一阵吵嚷。紫玉道,“肯定是皇子回来了。”
“皇子回来为什么这么吵呢?”皇妃站起身来看。看见撒子急匆匆的进来,说道:“皇妃,皇子……受了点伤,撒子自作主张,让皇子留在了偏院,方便大夫前来诊治,我们也好照料。皇妃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