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春暖阁,荣喜儿径直进去了。李维民却在门口稍停,调匀了气息,这才进去。
只一看门口侍立的太监宫女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圣上的心情不妙。李维民不由得提起了十二万分小心,快步近前,施礼请安。
圣上一挥手,示意免礼。开门见山道:“最近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啊?”
这个……
李维民心里先打了个定醒。他一向是打好腹稿才回答圣上问话的。怕话里有纰漏,还有就是圣上不喜欢别人说话支支吾吾的。觉得你不是无能就是心里有鬼,连话也说不利索。略作权衡,决定还是实言相告。“臣不知道圣上指的是哪一方面?”
“应铎最近在忙些什么呀?”圣上虽坐在榻上,依旧正襟危坐,两手托着膝头。语气听起来甚是平和。
李维民闻言暗松一口气。他一向跟这位二皇子无甚瓜葛,便是出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自己。可还是不敢懈怠,答道:“臣这几日一直在上书房处理奏折。山北近日气温突降,连下几日暴雪,羊圈和牧民所备过冬的草料皆被积雪掩埋,以至于牲畜不是冻死便是饿死。已经连着发来了三道告急文书。臣心里着急,正协同六部紧急处理此事。一时未曾留意到别的。”
李维民一气儿说完,才抬眼瞄了一眼屋内,问道:“二皇子莫非不在宫里?”
“他?哼!”圣上一声冷笑,“他的腿可长的很哪!宫里这丁点大的地方,能能容得下他!”
听出圣上语气不善,李维民更是字斟句酌的说道:“皇子们自幼养在深宫,也该是出去体察一下民情世俗了。圣上用心良苦,希望皇子们也能体贴圣心,把心思用在正道。”
“正道!”圣上又是一声冷笑。“正道难行,哪有歪门邪道来得容易!上有我这个父皇在位,下有行将继位的太子。若是走正道,那几时才能出头?所以啊,这有人就等不及了,上蹿下跳想要给朕来个群起而攻之!他也不看看,朕是那能被人左右的人吗!真是枉为人子了他!”
圣上一直压抑着的火气一点一点的爆发出来,语气越来越冷酷。说到最后一拍桌子,屋内的宫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李维民也是两手心儿冷汗。圣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显然是触着他的底线了。
赶紧说道:“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起草诏书!”圣上倏的起身,甩手背在身后,昂首说道,“皇二子应铎自幼好武厌文,疏于文史。为补其缺漏,让其能堪当重任,现命天下第一名士,文苑阁大学士姚文远为太傅,教导其文学礼仪。望其能体察朕的一片苦心,早晚习学。不负朕望。”
说罢又命荣喜:“二皇子每日的功课须得拿来让朕亲自批阅,不得有误。还有,让他一回宫就来见朕!”
荣喜忙躬身应诺。
李维民执笔在手,头不抬,手不停,圣上说完,他的诏书也起草完毕,当下拿给圣上过目。圣上匆匆一览,加盖了印玺,就让拿出去宣了。
李维民一路走一路咀嚼着圣上的诏书,越想越觉得圣上韬略之深,无人能及。这份诏书岂止是一石二鸟。姚文远那可是出了名的老学究,老死板,给个棒槌就能当真的主。让他来管教二皇子,那二皇子还能有个好?这也就是没明着下令禁锢罢了。关键是这姚文远还是应皇子的岳父,这其中的微妙,你品,你细品。
却说二皇子自以为自己在宫外所做之事神不知鬼不晓,所以对外宅里的幕僚没做过任何的善后举措。那些人也觉得他们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又是迟早是要入主东宫的,自然无人敢惹他们。因此就算二皇子连着几日未来,这些人依旧还是每日高谈阔论,浑然不觉。这一日,忽见官兵呼啦啦来了一片,将宅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铁桶一般。惊疑之间,他们犹自以为这是二皇子所为,纷纷猜测此举是何意。是要保护他们,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要灭他们的口?还一个个嚷嚷着要见二皇子,让二皇子给他们一个说法。哪知连门都没出,就悄无声息的被要了小命儿。
——对于这些个违逆之徒,圣上一向是杀之以绝后患。英朝的监狱是给鸡鸣狗盗小打小闹准备的,没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彼时,刘广成正远在山南山北交界的塔图尔镇。此地地处山口,是进山出山的必经之地。准备进山的人抓紧时间在此处狂欢,从山中出来的人也如重见天日一般尽情作乐。所以,此地虽是小小弹丸之地,却甚是开放繁华。甚至于在朝歌不能做不敢做之事,在此地却可尽兴而为。所以又有‘小南天’之称。意为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街市之上随意可见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搂着三五衣着开放的女子,招摇过市。打斗闹事更是屡见不鲜。
刘广成也是一介鸿儒,自小受教循规蹈矩,哪里尝过这无法无天的乐趣。一来就再也挪不动窝了。每日里不是赌便是斗,不是酒便是色,兴头的不知所以。
这天深夜方醺醺然从赌档出来,迎面过来几个黑衣人将他围在中间。刘广成见状只是不屑的一笑:“各位,求财还请到别处。在下是当今二皇子……”
岂料,他不说二皇子还则以,二皇子这三个字刚说出口,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团东西,手脚也被捆了起来。他这才觉得情形不妙,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嗯嗯呀呀的还想说话。可随即就被蒙头罩进一只麻袋里面,眼前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