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是圣上亲封的威远大将军,有职务在身,故能自称儿臣。应皇子无职无权,只是儿不是臣,只能称孩儿。
“哼!”未等圣上说话,二皇子便冷笑一声道,“这应皇子一向是谨小慎微,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父皇问他岂非是问道于盲?不像儿臣,向来跟父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就是说的不对,也只是儿子的一番浅见。父皇自会明白儿臣为父分忧的心意,不加计较。可若是明明心里有想法,却知而不言,这是何心思儿臣就不知了。”
刚进来时,二皇子态度倨傲,应皇子只是以为他一向如此。可此时听着,他却是句句针对自己。应皇子不知何故。他跟这位二皇子一向素无交集,并没有得罪过他啊?
“应儿!”圣上的语气温和而不失严厉,“朕知道你素来寡言。只是你们身为皇子,不能只想着独善其身,而是应该心怀抱负,想着为父皇分忧,为社稷效力。今陈刘氏之案影响巨大,朕想借此案来整肃风气,改善民风。如何处治事关重大。是以,朕急于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这陈刘氏通奸杀人,依律理应处斩。只是这高德……”应皇子只得说道。可刚说到此处,就听见二皇子冷冷的一笑说道:“应皇子不是想替那高德说话吧?父皇,儿臣听说高太师为保儿子项上人头,这几日正四处打点,买通朝臣为其说话。应皇子如此向着那高德,莫非也是……”
二皇子阴森森的看着应皇子不说话了。
“没有,父皇。孩儿只是想说,那高德不知是否参与了谋杀,若是参与,理应同陈刘氏同罪,若没有参与,只是通奸,自然罪不当斩。”应皇子忙道。
“那陈刘氏只是女流之辈,若非有人授意,何来那么大胆子,竟敢行凶杀人?而且还意欲诬陷其子。一个女流之辈,何来如此心机?”二皇子厉声反驳道。
圣上不语,又看着应皇子。应皇子知道自己的处境,本不欲与二皇子作对。只是此时此刻,屋里众人都盯着他,他若是不说点什么,便好像是认输了一般,便说道:“二皇兄岂不闻最毒不过妇人心?”
他只是想婉转的回敬一下。谁料二皇子听了这话,却登时脸色通红,恶狠狠的瞪着应皇子,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应皇子不知何故,正要解释,却听见圣上出来打圆场道:“罢了,罢了!你二人考虑的都有道理。既如此,这陈刘氏一案便交由你们两个协同刑部办理。只是要记得,既要秉公处理,又要严正法纪。既要顺乎民情,又要遵循国法。”
应皇子当时一听,就觉得这话既大又空。听起来像是有所指示,其实具体怎么做什么都没说。而且这左一个既,又,右一个既,又,听着似乎合情合理。可细想,虽然说法理不外乎人情,可还有一句话:顺得哥情失嫂意。这哥嫂是一家人,还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呢。更何况这法理和人情。肯定不能两全其美。可圣上这意思,却就是要两全其美。虽然这样想,应皇子也只是觉得这差事难办。晚间去了义王府,听了义王解释前因后果,应皇子这才像开了天目一样,才把这最近前前后后的事情,看的明白。
原来那高衙内高德竟是二皇子的情敌!原来义王那日见二皇子说起高德咬牙切齿的,心知有异,派人一查,才知两人有此渊源。----怪不得他一定要治高德于死地。还有一听最毒不过妇人心这话时,会是一副吃人的表情,原来他是以为应皇子在影射他。不,还是要从上一个,不,是上上个原来说起。原来圣上频频召他入宫,是想让人以为圣上已把他立为太子的人选,想让他成为各皇子党的众矢之的。二皇子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他如此针对他,显然是已经把他当作对手了。还有,原来二皇子竟跟一位妓女相好,屡屡溜出宫来跟她厮会。那妓女千娇百媚,极会奉迎,哄得二皇子以为她只有他一人。甚至想为她赎身,在宫外安置外宅。谁料一日竟发现,那妓女竟然还另有其人。就是那高衙内高德。一怒之下就要宰了那妓女。那妓女便说,她是被逼的,说她若不从,那高衙内就要让其父封了妓院。她本还是不从,可架不住妓院的老鸨苦苦哀求,说她一家老小都靠她为生,若是封了妓院,那她全家就都得去喝西北风。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别人,便只能含泪从了。二皇子个性狠毒,又自恃是皇子,岂能容得下这顶绿帽子。自此,便时时处处寻找机会,想致高德于死地。就是因为这个,高太师才将高德送到了陈庄避祸。
还有,原来这正是圣上的目的所在。
二皇子现在已然以对他产生了敌意,若是他顺从着二皇子,将那高德判处斩立决,他便是不遵圣意,没有秉公处理。因为事实证明,那高德只是贪欢,并没有参与陈刘氏杀夫。到时候要打要罚,就全凭圣上一句话了。但若他依照圣意秉公处理,那就违背了二皇子的意思。——二皇子是一定要让高德死的。——如此一来,新仇加上旧恨,那他跟二皇子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以二皇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这条小命不用多久就会结果在二皇子手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难怪他在春暖阁和二皇子口角相争时,一向家法森严的圣上,竟然一声不吭,任由他们俩你来我去,却原来是坐山观虎斗!
“日后再不可如此冲动!”听说他跟二皇子口角时,义王肃然说道。“现下太子生死不明,各皇子党俱都虎视眈眈。此时万不可鲁莽行事,否则,……”
义王随着否则这两个字,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不言而喻,应皇子的解读是:否则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义王一向四平八稳,语气表情很少大开大合,难的做一个表情,那意思都是再明白不过的。只是这一回,这个‘否则’里面有没有来自义王的威胁,应皇子却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一个敌人和很多个敌人,当然是有区别的,但若是很多个敌人再加上一个,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了。虱子多了不要人,便是咬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应皇子苦苦一笑。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还是义王第一次以父子,不,是同盟的语气跟他说起这些。难道事态已经紧迫到这种程度,以至于义王终于放弃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