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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请帖(2 / 2)

“宾客名单给我。”


“殿下这是?”


“当此时节,少邀些人来吧。”


“可殿下好不容易才有的这接近众臣的机会……”


李静忠好生懊恼,心想若这般,还不如别让广平王去抢那声望。更可恨的则是薛白,当众掏出那要命的东西来。


宾客名单早已审了数十遍,仔细考量过的,皆是于东宫往后有大用且可以邀请的。


不想,李亨接过以后,毫不犹豫勾掉了御史大夫裴宽、给事中房琯、右领军大将军来瑱、左金吾卫大将军薛徽等人。


李静忠凑上前看去,见只剩下宗室以及贾昌、李龟年、公孙大娘这些艺人。


看得他心疼不已,心头更恨,忍不住道:“殿下,裴冕出了个主意,使人扮作索斗鸡的人,除了薛白……”


话音未了,李亨直接将手里的笔摔在李静忠头上。


“眼下是何时候?为泄怒而杀人,于大事何益?你还敢给我惹麻烦!”


“老奴知罪。”


李静忠吓得一个激灵,忙又换了一支新的笔。


李亨执笔,在宾客名单最后方,缓缓写下了几个新的名字。


~~


薛白执笔,缓缓写下了一列字。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清晨的阳光铺在颜宅大堂的桌凳上,宣纸上的字迹看着也算端正。


颜真卿看了一眼,却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


“字写不好,道理亦记不住。”


“老师今日是先教学生道理,还是先教字?”薛白规规矩矩问道。


一句话,倒是将颜真卿气得笑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在堂中坐下,道:“说说吧,前夜如何?”


“圣人先是问我,受何人利用揭开漕渠案,我答与哥奴有私怨。之后打骨牌,我赢了贵妃与虢国夫人一千贯,全被圣人赢了回去,结果倒输三百贯,包括我上次赢的八百贯也填进去。我说我没钱了,圣人赐了我许多贡品,其中有一座价值连城的钿铜镜,让我摆在丰味楼,我觉得圣人很大方……”


颜真卿听得脸色愁苦,比担忧薛白时要愁得多。


圣人的大方是出了名的,凡是心情好时,对身边人一向赏赐无数。


只是这种大方,于家国社稷到底有何益处?


既提到了钱财之事,颜真卿叹道:“你那两税法,房公近日仔细琢磨,认为如今恐怕不是实施的时机……”


可想而知,以圣人现在的心境,根本不可能进行税法变革。而且,只要这位毫无约束的天子不肯节俭,任何税法都只会成为剥掠万民的工具。


房琯提这事,目的在于拉拢薛白,意思是“太子、广平王以后要实施的,到时会重用你”。


薛白却也有目的,沉吟道:“老师或可回复房公,圣人似对哥奴有所不满,因近年要花钱的地方多,若有重臣能理财就好了,比如裴公、房公。”


颜真卿叹息着摇了摇头。


薛白自知一点心思被老师看破了,却还从容不迫,继续道:“开源之外,还有节流。听说圣人想扩建华清宫,我虽不懂建造,却觉得哥奴预算的造价太高了。”


颜真卿神色一动,初次发现有个弄臣在圣人旁边打探消息竟这般有用。


他却叱骂道:“还不悔改!在老夫面前挑唆是非。”


“学生接下来一定老实本分,安心读书。”


颜真卿看这态度是好的,方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算东宫一系,但与房琯相熟,即使看穿了薛白煽风点火让东宫反击右相府的心思,这样的情报还是会去说一声。


“再提醒你一次,休得再借随侍圣人之机干涉国事。”


“是,学生与圣人说了,以后要入仕报效国家,不能再入宫打骨牌了。”


“还算懂事。且问你,为何将血状递给广平王?”


“当众拿出来,虽不能让圣人与宰相认错还会惹麻烦,但造大了声势,多少能让他们往后有些忌惮。这些年大家都怕担风险,噤口不言,广平王是圣人最喜爱的皇孙,我是圣人的牌友,若我们都不敢一起担风险,岂非全天下都是立仗马?”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颜真卿本是想敲打薛白,让他别针对东宫,初时根本不信薛白这番借口。然而,细细思量了一遍,最后还是信了五分。


若非如此有这五分实意,他岂会收他为徒?


颜真卿起身,到堂外招人吩咐道:“到书房将老夫案上的卷轴拿来。”


……


过了一会,却是韦芸带着颜嫣亲自送卷轴过来。


“小小年纪,往后少掺和国事,好好读书练字,看看。”


薛白双手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却是一篇《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的文章。


他一看上面是龙飞凤舞的漂亮行书,不由问道:“老师,学生能习行书了吗?”


“不能。”颜真卿负手嗤笑,“不用功,再练三十年楷书吧。”


颜嫣偷偷笑了一下,弯了眼眸,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薛白往卷轴上看去,先是看到叙事的序文,讲了颜真卿向张旭求学的故事,之后是笔法十二意的详解。


“予罢秩醴泉,特诣东洛,访金吾长史张公旭,请师笔法……”


他仔细看完,颜真卿便问道:“懂了吗?”


“学生还不太懂。”


“写个永字。”


“是。”


“你根本未看懂,让你‘俯仰有仪’‘纵横有象’,意在自然如崔瑗,形象如蔡邕,再写。”


“……”


当薛白又连着写了几个字,颜真卿依旧不满意,不耐烦地背过身去,韦芸忙安排早膳。


颜嫣走到桌边看了两眼,轻声提醒道:“写竖之时须发力,不必克制,纵笔直下,阿兄可体会‘纵’字之意?”


她说的便浅显了许多,薛白得了指点,再写已有了些许进益。


这点进益在颜真卿眼里简直是毫末,颜嫣则耐心得多,点点头道:“阿兄是有天赋的,领会了笔法,却还需要练。”


说罢,她转头看去,见她阿爷阿娘正在说话,遂向薛白小小声地问道:“听说你是赌博世家,你阿爷欠债跑了,你则夜夜打骨牌,是真的吗?”


“嗯?谁这般说的?”


“你阿娘说的。”


薛白无言以对,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探究,还有些许狡黠取笑之意。


莫名地,他在这小姑娘前面像是不太会说话了。


“那阿兄可以告诉我,你与炼师的事吗?”


“为何问这个?”


“炼师为我治病,我想多了解她。”


薛白竟又不知所言。


颜嫣似看穿了他与李腾空果然有些纠葛,却又不点破,向颜真卿问道:“阿爷造诣过高,我的造诣教阿兄刚好吧?可以让阿兄每天写一份字稿,我来点评吧?”


“随他写不写,书法文章是他自己的事。”


薛白道:“老师放心,一定写了送来。”


颜嫣得意,手指支着下巴想了想,道:“那阿兄明日便写些东西来,僻如那《青玉案》的词。”


“好。”


韦芸目光看去,见薛白执礼告退,微微疑惑,向颜真卿道:“你说这弟子厚颜、狡猾,妾身看他怎愈发拘谨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


薛白拿着书卷返回家中,一路上回想春闱之事,相比东宫、右相府,他增加了名望、拓宽了人脉,其实收获是最大的。


“敢问可是薛白薛郎君?”


正要进门时,听得这一句细声细气的问。薛白转过头,见是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


“是我。”


“薛郎君有礼,小人特来奉上请帖……”


那是两片相合的竹片,用红线系在一起,看着颇为朴素。


打开一看,里面是封彩笺单帖,上书“孟夏初二,东宫喜宴,薄具菲酌,申末相候。”


却是李亨的婚宴请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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