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看来,祂不仅没有逃走,还终于按耐不住地主动出击了。
“祂终于是被逼急了,吕道长的鱼饵上钩了!”
顾时连忙镇定下来,闭上眼睛,诚心地念诵了一遍吕祖的尊名,试图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外头的吕南山。
可当他完整地念完了尊名后,他却没有感受到吕祖那原本应该会投来的注视。
而且不仅没有注视,就连一丝一毫吕祖的力量与气息,他都没有感受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顾时才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和正常的梦境世界有些不太对劲。
原本的梦境世界,其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夏季,白天的天色应该会比较亮堂才对。
可是现在,四周的光线无一例外都非常昏沉,连树上的叶子都仿佛褪色了一般,失去色彩,附着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埃,了无生机。
天空中还能看见太阳,但是这轮太阳也非常古怪。
从其方位来看,现在应该是傍晚时分,按理来说天色不会太暗,世间万物也应该被一层橘黄色笼罩才对。
然而,就和那些树叶一样,天空中的太阳散发着阴冷失温的苍白光芒,没有任何的颜色,清冷的阳光将整个天空也覆盖上了一层灰障,没有色彩的光辉笼罩着世界,好像夺去了所有颜色与温度,让世界单调至极,浸没在压抑无情的泡沫中。
“梦境世界也出问题了吗……”
顾时感受到环境中的一切,灵性随着他不安的心情不断地在他的体表流动,探知着所有可以获取到的信息。
从环境的灵性活动中,他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还是说,我进入的不是原来的那个梦境世界。”
如果说之前的梦境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和现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环境中始终存在着一股若隐若现的不明气息。正常情况下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当他主动用灵性去感知,或是开启灵视才能发现。
那股气息,就像是在一家动物园中,你走到某个指向不同园区的告示牌前,还没看清上面写着的具体动物,便已经闻到它们的气味一般,一股的腥臊气。
现在,这股气息被放大了,顾时一用灵性去感知,就能直接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给他的感觉比以前更加的压抑,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浅水区嬉戏,那么现在,他已经来到了深水区,注视着海底吞噬所有光芒的黑暗,面对着充满眼睛的未知,压抑到令人产生难以遏制的恐惧。
“浅水区与深水区……我的这个想法好像非常符合现在的情况。”
“之前的梦境是浅层,没有那么压抑混乱。”
“那么现在的梦境就是深层,所蕴含的某种力量也就越浓厚。”
“梦境世界是仙家所创造的,那么这始终存在于梦境世界的气息,自然不会属于其他存在。”
“这就是仙家的气息!”
顾时抬头,把这灰暗无光的世界尽收眼底。
能拥有如此浓郁的气息,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他现在离仙家非常的接近,或者说,他现在已经真正地来到了仙家的所在地。
梦境世界的深处,即为仙家躲藏的地点!
祂根本没有在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在吕祖注视着的灵堂,注视着的梦境世界的深层。
这也难怪,在这里,顾时连一点吕祖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就连念诵尊名也没有得到吕祖的回应。
这说明深层的梦境世界足够隐蔽,隐蔽到连吕祖都没有发现,让仙家得以一直在此暗中潜伏,伺机而动。
终于找到了仙家的藏身地,顾时确实有些欣喜。
但现在,他很难去维持这份喜悦。
被拖进了梦境的深处,没办法联系到吕祖,就连阿蒙也不在,他就算找到了仙家,那又能做些什么?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无法主动脱离深层梦境的,他相信仙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幸好在他昏倒前,吕南山就在现场,想来此时的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在想办法解救自己。
可吕南山的施救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这又是完全的未知数。
难道要在这里静候佳音,一直等着吕南山来救他吗?
俗话说动不如静,可这里是梦境世界,是仙家的世界,他进入到这里,就相当于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仙家的视野中。
仙家没有来找他,说明是仙家在等自己去找祂。
而这应该也就是仙家把他拉进这里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仙家也不会允许自己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救援。
忽然,就像是验证他的想法一般,他发现身后的山路以及世界开始逐渐崩裂,坍缩成没有任何存在的虚无,并且还在慢慢向自己所站着的地方靠近。
“果然,祂在逼我行动!”
顾时咬着牙,现在就算他再不想行动也不得不动起来了。
山路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顾时只好迈开腿,朝着前方跑去。
这条山的长度和走势他记得一清二楚,在之前的梦境探索中就已经被他摸清了。
他的背后通往永安村,前方的道路是通向县里的途径。
可还没等他跑多远,刚踩上一处高坡,顾时就远望见前方的世界也开始了崩塌,正在以前后夹击之势,同时向自己袭来。
难道这是绝路之计,仙家打算直接用这样的方法杀掉自己吗?
这应该不是答案。
因为就在两片崩塌中,存在着的不只是顾时,还有一个建筑物。
那正是谢正义的家。
很明显,仙家在逼迫他前往那里。
已经感知到危险的顾时,压制住疯狂发出警告的灵性预警。
纠结再三,不等身后的崩塌延伸到脚下,他便干脆地跃出脚步,径直冲向了谢正义家。
谢正义家的门没有锁上,甚至直接大开着,露出内院的情形。
顾时拐进了院子里,他就感觉到身后的紧迫感已然消失,他就直接停下脚步。
可身后的紧迫感消失,面前的危险感却是已经到达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如同一颗在不断跳动的心脏,触动着他的神经。
一边歇息,一边观察着谢正义家的院子。
这个院子已是空无一物,连灰尘也不存在,宛如一座死宅,而主屋的大门,却依然紧闭着。
顾时的危机感,便直接来源于那间主屋。
他不想去开门,可又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
而当顾时刚朝其他地方迈出脚步,想要挣扎一下那不会存在的其他选择时。
主屋的大门,訇然而开。
顾时不可避免地直接看到了主屋内的景象。
只见那本来充满着华丽装潢的大堂此时充满了扭曲的血肉。脓水与瘤囊,像是腐烂发臭的果子,挂在生长着黑刺毛发的触手枝条上,向下滴落,渗入那些鼓动着的粗犷暴虐的血管里,流向这片血肉之海的其他地方。从这些血肉的各个角落里,一股股的黑烟不断从中喷涌而出,在上方聚集,向一个中心处坍缩,仿佛永远不会填满,永远处于极端的饥饿之中。那无止境的黑烟充斥着整个房间,如同旋涡一般盘踞在半空,旋转环绕,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亮,夺人心魄,捏碎着所有的生命人性。
而在那黑烟旋涡之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飘浮。
那是一个苍老的身影,白发稀疏,面容沧桑,是顾时在这六天中不断看到过的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是所有事件的核心人物,所有诅咒的背负者,所有过往恩怨的开启者。
那是爷爷,吕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