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蓝色帘子,尉迟樽不知道,其实,温雅并没有离开。
她安静的就坐在绿绒沙发上,自然将男人的啜泣声,听的清清楚楚。
可她嘴角上扬,淡淡的笑了。
洋人医生苏莱曼带着助手,再进来时,温雅“嘘”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几个洋人到帘子后,再次开始给尉迟樽做手术,这一次,男人没有挣扎地痛吟,也或许是心里的心伤更痛,身体上的痛,反而微不足道了。
可尉迟樽哭了,哭的很惨很惨。
泪水打湿了整个枕头,他的眼眶一片通红,牙齿紧紧地咬着一块布,浑身发颤,眼神没有了焦点……
不知不觉,这场手术从白日做到了天黑。
而温雅在外间守候着,也守到了天黑,尉迟樽再次昏睡过去,苏莱曼给他裹上了纱布,和助手端着铁盘出来。
温雅看到了,那铁盘里的腐肉,惨不忍睹。
张副官立刻上前去,遮挡了温雅的视线。
“夫人,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看着他,万一晚上又发烧,也好及时通知你们。”
张副官没有再劝,跟着苏莱曼一起离开了。
这时,安静的环境里,只有温雅是清醒的。
她起身正要站起来时,眼尖的却看到那层蓝色帘子下,似乎有张巴掌大的卡片。
温雅走过去,捡起了那张卡片。
翻过来一看,这就是曾经在花房的合照,也是当初,尉迟樽登报婚约的底图,黑白照片里,尉迟樽吻了她的唇,玻璃花房透过阳光,折射在二人身上。
回想起来,仿佛站在花房里,望着那些奇珍异草的日子,就在昨日,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她终究没有拿走照片,从地上捡起后,又给放回了尉迟樽的枕头下。
*
三个月后,前线的战况暂时平息。
尉迟樽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期间,温雅每日都会盯着他喝药,盯着他换药。
习惯了有她陪在身边,尉迟樽以为他们的关系缓和了,谁料温雅突然提出要离开,尉迟樽措手不及,他搬到了平阳的秘书楼养伤,这里更方便处理公务。
时隔已久,他点燃了一支烟。
还能听到外面,温雅和李妈妈,以及小琳儿嘻嘻哈哈的笑声,她们大概在和秘书楼里的人告别。
这三个月里,不仅是温雅一直在,小琳儿也在,小女娃四岁了,早就会叫爹爹。
尉迟樽的伤慢慢痊愈后,那个漂亮的小女娃,也会趴在他身边,娇滴滴的声音,一口一个地叫他“爹爹”。
温雅把孩子教的很好,小女娃很活泼,性子也开朗,相比他小时候的阴郁,这个孩子,阳光的像个快乐小公主。
温雅推开秘书楼、督军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电灯、绿绒沙发、金色留声机、棕色木地板,这里的装潢很有民国风情,不仅仅是家具摆设,最显眼的还有那个、又穿上湛蓝色军装、肩头垂落金色流苏肩章的人。
他坐在带靠背的木椅上,面前的办公桌,堆满了公文,除了公文,他的四周还被烟雾笼罩。
“你身体才好,不要吸烟。”
温雅的声音传来,尉迟樽弥漫在烟雾里,他抬起头,同样,温雅在他眼里的样子也朦胧了。
他没有生气,还是把烟灭掉。
“坐,”他示意温雅,“一起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