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手令,如萧祈安亲临。
上一世姜嫣然就是拿着这个手令,调开了萧祈安的人将沈南枝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宫里代替秦素衣殉葬。
沈南枝当然清楚。
如今,萧祈安却将那手令直接递给沈南枝。
见沈南枝没接,萧祈安继续道:“我前世也是受姜嫣然蒙蔽,我以为在青云山脚下救我的是她,再加上她从中挑拨,我对你……有诸多误会……”
可即便如此,最后萧祈安也没打算要了沈南枝的命。
他对姜嫣然的宽容,或是因为当日的恩情,或许是因为将计就计的利用,但他从未对姜嫣然动过心,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着眼前神色冷淡的仿似局外人一般的沈南枝,萧祈安继续道:“我知道,你很难再相信我,但请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这一次我绝不负你!”
然而,听到这话,沈南枝不怒反笑道:“七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不说别的,就算我现在接下你这令牌,说我原谅你了,你能毫无芥蒂地信任我吗?”
不可能。
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岂是一句话就能放下的。
就算沈南枝笑着应下了,萧祈安真就会对她放心吗?
只一句话,就戳中了萧祈安的肺管子。
他脸色一白,虽然没有否认,但也在极力找补道:“时间总能治愈一切,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
还没等他说完,沈南枝挑眉道:“这话殿下自己信吗?”
闻言,萧祈安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笃定道:“我会向你证明的!”
沈南枝不置可否,眼前的萧祈安看着实在倒胃口,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云江。
江水悠悠,碧空如洗,这么好的天色,这么好的风景,却偏偏有个煞风景的人。
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跟萧祈安浪费时间,沈南枝索性挑明道:“叶家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叶大人虽跟沈家一向亲近,但他从未做过越矩之事,这一点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还要害他?”
听到这话,萧祈安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是不是也不会信?”
沈南枝没吭声。
萧祈安继续道:“你都说了,他从未做过任何越矩之事,明知道他是忠臣,而且,父皇也确实很信任他,他虽看似莽撞,但心细如发,为人正直但却不迂腐,办事能力也强,这样的人实属难得,不管放在哪个位置,都能叫人安心,我算计他作甚?”
他说得不无道理。
沈南枝也无法反驳。
但若不是萧祈安和顺庆帝,那会是谁?
而且,既不是她,也不是萧祈安,那会是谁改变了叶家人前世的轨迹,叫他们一家来了京城?
沈南枝正想得出神,就听萧祈安开口道:“你放心,此事我会彻查下去。”
说到这里,萧祈安顿了顿,深情地望向沈南枝:“枝枝,前世我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皇权旁落,jūn_duì 离心,内有周家和几个诸侯王心怀不轨,外有北夷虎视眈眈,恰逢沈长安得胜归来,沈家越发功高震主……我不得不收回军权并借沈家立威,而且,那时候父皇已经铺设好了一切,我没有别的选择,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现在不一样了,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规划,去算计,只要你等我!”
说得好生冠冕堂皇。
若沈南枝再信了他一次,只会步了上一世的后尘。
对上萧祈安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沈南枝不答反问道:“敢问七殿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沈家可有半点儿谋反的意图?”
萧祈安沉默了。
沈南枝继续道:“所以,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沈家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百姓,还天理昭昭,还沈家公道,这难道不是你身为皇家子弟甚至皇位继承人应该做的?怎么从你嘴里,我只听出了施舍和退让的意思,你至今都不觉得,污蔑构陷沈家有什么错!”
在萧祈安的观念里,所有事情都该为他的皇权大业让路。
没有该与不该,对与不对,挡路的就理所当然被清理。
但对沈南枝来说,而就算撇开这些仇怨,换沈南枝坐在他那个位置,沈南枝也绝对不会因此妥协。
忠臣和良将不该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他们可以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但绝不能因为朝廷的利益,而被构陷被算计甚至背负一世骂名!
可笑前世的沈南枝竟然被萧祈安温柔的假象所蒙蔽,从未发觉她和他之间,观念不同,道不同,不该为谋。
多说无益。
沈南枝甚至都懒得听萧祈安的狡辩,她站起身来,“殿下若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这一瞬,沈南枝的眸子平静似水,没有半点儿波澜。
看向萧祈安的眼神也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见状,萧祈安神色一慌,连忙跟着起身道:“我知道,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自己的。”
这话他今日已经说了三遍。
沈南枝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虽然她一个字都不信,但若萧祈安愿意演戏,她也不介意听着,至少表面上稳住萧祈安,让他为了“证明”自己,暂时压住张家,对眼前的沈南枝来说,也算是好事。
才收拾了姜家,而且萧楚昀还没回来,沈南枝也需要一些时间来仔细琢磨接下来的布局。
她本是为了敷衍要随口应下,谁料萧祈安却突然笃定道:“枝枝,这一世我绝对不会让我们之间留下遗憾。”
他竟还想着娶她!
沈南枝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一脸平静地提醒道:“七殿下,言重了,我们之间没有遗憾,也不会有以后。”
以后,她会嫁给萧楚昀,跟萧祈安再无瓜葛,而且,她也不愿意给萧祈安半点儿妄想。
话音才落,却见萧祈安面色苍白如纸。
他笔直如松的身子轻晃了一下,似是有些站不稳。
不过在扶住案几稳住了身形之后,他双眼猩红的看向沈南枝苦涩道:“枝枝……你本该是我的太子妃。”
明明春暖花开,可那掠过江面的风却像是刮骨刀似的,刀刀扎在萧祈安的心口。
他曾经跟沈南枝说过许多虚假的情话,可如今,真正深入骨髓的这一句,她却已经不屑一顾了。
见沈南枝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更懒得解释,转身要走,萧祈安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咬牙道:“你还不知道吗?萧楚昀他回不来了。”
话音才落,沈南枝脚下的步子一顿。